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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就见着那台子上立着一排人,底下吵吵闹闹的,说什么全听不清楚,隐约看到台上一个老大爷挣着往下跑,只是很快就被人按在地上围成一圈,看不清里面光景。乔万山好不容易挤到跟前,一眼便看到方卿,颓丧地蹲在一排人里头,手里抱着个木牌子,上头写着“走资派走狗”。刚才离得远,只见得这边乱糟糟的,这会儿挤到人群里,才听见旁边人在骂什么:“打倒走资派!打倒资本主义走狗——”喉咙里放响炮似的,震得人耳膜发疼。不知谁往台上扔了一只鸡蛋,随后便像是事先约好了似的,齐刷刷地往上头扔烂菜叶之类。方卿受惊地把手里的木牌举到头顶,挪着步子想往后躲,身后却被人当着脊梁踹了一脚,直直往前栽去。乔万山眼睛都红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要上去,却突然被人给拉住了一只胳膊。一回头,原来是隔壁家的孤寡老大爷。平日里乔万山和方卿念他独身一人,有什么富余都会送点过去。可这老头这时竟把他往人群外头拽,乔万山现在整个人乱作一团,只想快点上去把方卿给带走。背着一圈的人,这老头道:“听大爷一句劝,别去。”乔万山正欲反驳,他又道:“俺光棍一辈子,老了还有你们时不时接应,俺心里是把你们当成自己亲儿子看的,他在那上受罪,俺能不心疼?”他一字一句说得飞快:“你以为上去就能救得了他?你那是在害他!”乔万山听不得这样的话,粗眉倒竖:“那叫俺眼睁睁看他受罪?”“现在人家认定他一身黑,八百张嘴都说不清,你上去了,你也没有好结果!”乔万山气急:“俺不怕!俺这条命都是他的!”说着就要往挤开人群往台上去。老头儿气得直跺脚,两手还拽着乔万山,被他这样往前一挣跟着被拖了好几步:“就你会冲动!听俺说完!”乔万山见此只得停下来,以为有什么好法子。老头儿喘了两口气,道:“你舍得自己的命,就不心疼他的命?你这时候直愣愣上去了,人家得连着你一块批,到时候你还想救得了他?两人都得折在这灾祸里头了!”几句话说得乔万山不得不冷静下来,是了,他自己是无所谓,可这般横冲直撞给方儿带去的,可能只是更残忍的对待罢了。老头儿见他缓了下来,又道:“你听俺一句,这是他方家的劫数,往上头几辈享福,造的孽都得后辈来偿,你也别明目张胆掺和,保他下了台供他吃饱穿好,不然哪有劲儿去熬这劫?”乔万山眼瞪得提溜圆:“那就这样不管了?”“你想管也得管得了!”待到晚上乔万山提着一个手电筒你在牛棚子里找到方卿时,人缩在草堆一角,脸上身上都是灰,是从来没有过的脏兮兮的样子。看棚子的老头在边上撂下一句:“麻溜的,不要耽搁太长时间。”就出去了。乔万山愣住了,他心里钝钝地疼,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瘦弱的肩膀:“方儿?”方卿半天才抬起头来,手电黄光在黑夜里太亮,照得眼睛要睁不开,他拿胳膊挡了挡,乔万山连忙把手电转向别处。乔万山坐到他旁边,他又像害怕似的往草堆里缩了缩。一整个白天,那么多人在他跟前转来转去,太阳那么大,晃得他哪张脸都看不清,周遭只剩如潮水般涌来的声音,叫他心惊。快到傍晚的时候有个年轻的小伙子,站在他跟前,遮挡住一大片光,他不敢抬头,生怕一动后头又挨上一棍棒。“头抬起来。”是年轻又充满激昂的声音。他慢慢抬起头,那人看着面熟,但他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这人是谁。“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吗?”犯了什么错误?他脑子里混混沌沌一片,他不过写了篇文章......写的是什么?一想,身上被打得青紫的地方就突突地疼,叫他脑子直想不出来半分东西。“斗了一天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看今晚就别回去,好好反省吧。”随后就被丢到这间牛棚里。牛棚里味道难闻,牛粪味儿往鼻腔里冲,熏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方卿从前挑剔,哪怕闹饥荒饿得没力气的时候也得给自己收拾齐整了,不能有一点脏乱,可这一天折磨下来,再顾不了那么多了。他蜷缩在杂草上,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奇怪,以前看书的时候看到难过处总得掉几滴眼泪,现在真像落入天牢大狱,孤零零的,却是哭不出来了。他躺了许久,不知方自成被关到哪里去了,也许被放回去了。茫茫然又想到乔万山,不知道人回来没有,没看到自己肯定要着急了。到了天完全黑透,看不见周围一点事物,太阳xue一跳一跳地疼,身上的伤也似乎更沉重了,终于昏睡过去。乔万山刚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还在半梦半醒间,以为又有人来押着他批斗他,恐惧全涌上来,再没平时半分清高姿态,直想躲起来。乔万山心疼地要命,他连忙把人往怀里搂:“方儿!你别怕,是俺!俺来看看你。”方卿这才看清来人,一天下来受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口,鼻尖一酸,眼泪就控制不住地落下来了。“乖乖,别哭,”就着手电筒的光,明明才分别不到一天,乔万山却觉得眼前人消瘦了不少,他给人抹着眼泪,那泪水热乎乎的烫手:“乖乖......心肝......卿卿不哭,俺来了,你抬头......你看看俺......”直等人眼泪流尽了。“饿了吧?”乔万山伸手把刚刚放在一旁的布袋子拿过来,里头放了两个大碗,装着馒头和新炒的菜,还有一个茶壶,“看俺给你带什么来啦。”方卿这时候却是挑起来:“这里脏......不要在这里吃。”这话刚说出来他就觉得自己矫情,没人看他的时候什么都不嫌,乔万山一来他就仗着有人疼了开始使性子。可乔万山一点都不觉得,反而哄着他:“不脏,俺陪着你,等明天,明天咱就回家吃好不好?”说着夹了一筷子菜到他嘴边。方卿这才不情不愿地张嘴吃了。吃了两口,他又想到他爹:“爹呢?!”“别怕!俺刚刚去过了,在东边关着呢,刚送过饭。”方卿这才放下心来。一个喂,一个吃,磨磨蹭蹭地,守门的老头在外头瞧见了,不耐烦道:“得了,赶紧吃两口快回去吧!叫人看见了不好!”方卿瞪大了眼,像是不舍。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