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为什么要死呢
事情的变化总是在突然间的。 亦或许早有征兆。 这几天琴酒一直躲在佐月原来的家里，用佐月那些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药物养伤。组织里也没下达琴酒叛逃的通知。 “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说我是叛徒还不如说我是FBI派来的卧底。”在听到佐月说组织没有通缉他时，琴酒曾冷笑地说。 然而没等琴酒这位酒厂新晋叛徒再多表达一些对卧底的不屑，在佐月今天想去找琴酒聊聊养狗事宜时，突然收到了拉克发来的信息。 「苏格兰是公安卧底。」 拉克是佐月把琴酒救回后的第二天回到日本的，听说宫野明美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只不过拉克之前和佐月说过，他和宫野明美已经分手了，这次一起回来只是碰巧。 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是苏格兰是公安卧底，甚至还暴露了？ 佐月对于这个世界的各个机构都没有什么归属感，加入目前所在的组织只是因为方便，来钱快，相对自由时间比较多。但是身为卧底被发现的结果…… 佐月想到主神空间发现敌对空间卧底的规则。 ——直接抹杀。 苏格兰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想到这里，佐月停下了脚步，大体感应了一下苏格兰的位置就直奔而去。 诸伏景光喘息着跑到楼顶，颤抖地拿出了手机。 他的公安身份暴露了，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快速地给零编辑完最后一条告别的短信，他犹豫地翻出储存着佐月信息的那一页。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佐月他是公安卧底，自然也从来没有用这个代表他真正身份的手机，给佐月发过信息。 而现在，在他死前…… 诸伏景光到底还是关上了页面。 无论想说什么，现在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还是不要和他这个卧底扯上任何关系为好。 他即将逃往黄泉，与尘世隔绝。 唯有他的死才能保护一切。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走到天台的边缘。 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已经从通往天台的梯子处传来，他不能再犹豫了。 再见了，零。再见了，佐月。 诸伏景光纵身一跃，然而在他半个身体已经越出天台时，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他，把他捞了回来。 还没等站稳，惊慌失措，以为组织的人已经抓到他了的诸伏景光本能地反身一拳，却被对方随意地躲开，而诸伏景光也终于看清了拉住他的人是谁，停下了还要挥拳的动作。 藏在身前口袋里的手机在他的身体越出天台时，顺着掉出，沿着大楼落下，延迟几秒后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就像是他刚才应有的命运。 “……佐月。” 佐月凝视着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往日清澈无害的蓝眸看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寒冷。 “你是想死吗。”佐月说。 诸伏景光被他看得莫名哆嗦一下，但是他没有时间思考太多了，他必须马上死去，才不会有任何暴露情报的可能。再牵扯下去，他还会连累到佐月。 “佐月，你先放开我。”脸上还带着冷汗，诸伏景光试图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先骗佐月松开还抓着他手臂的手。 他已经暗中挣脱很多次了，感觉手臂像被铁钳钳住一样，骨头都要断了。 “无论如何都要去死吗。”佐月说。 诸伏景光沉默一下，湛蓝色的猫眼坚定地看着佐月，说： “嗯，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 佐月的眼神暗了暗，却没有放开诸伏景光，只是执着地对他说：“跟我走。” 诸伏景光忍住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无奈地摇摇头。 “不要任性。”他说。 楼梯又传来脚步声，诸伏景光的脸上的焦急之色越发明显，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逃不了。 “佐月，你听我说，一会儿你先杀掉我……” “砰——” 一声枪响，诸伏景光的话，戛然而止。 胸口被子弹绽放出一朵血花，染红了白色的衬衫，他的嘴角溢出鲜血，身体失了力气，歪靠着墙壁缓缓倒下。 失去神采的湛蓝色双眼还存有担忧，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他想伸手去抚摸安慰佐月试图帮他挡住子弹，却被一起打穿的手。 可惜只伸到一半便无力地倒下了，连心疼的时间都没有。 他，死了？ 佐月低下头，看着呼吸停止，胸口还在往外溢出鲜血的尸体。 缓缓蹲下身，用自己完好的手帮助诸伏景光合上暗淡的双眼，把还在流血的手放在诸伏景光的一起被打穿的胸口上。 两人的鲜血混合在了一块，暗红色蔓延流淌在诸伏景光的身下，沾上了他苍白无力垂在地上的手。 真的死了啊…… 无论实力有多强，脆弱的血rou之躯面对子弹的突袭终究是无力的，这是低魔世界的局限性。 一只手，是阻挡不了子弹的。 但是，如果他当时对即将上来的组织成员有着足够的防备之心，他是可以带着苏格兰躲开的。 佐月抬头看向慢慢走过来的人。 披着黑色长发，带着针织帽，额前有几缕微微卷曲的碎发。 ——满脸冷酷神色的莱伊。 “对待叛徒，就该给予制裁，对吧佐月。”莱伊把手里的手枪递给佐月。 看到佐月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接，莱伊示意性地看向楼梯口，道：“这件事情最好到此为止，别被组织的人发现你本来想放走他。” 另一个上楼的声音渐渐传来。 佐月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溢出的眼泪，隐下蓝色眼眸里的惆怅，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里全是冷漠。 他站起身，接过手枪，把还流着血的右手隐藏进兜里。 上楼的声音停下，波本出现在门口。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振作点，苏格兰！！苏格兰？！”降谷零跑到诸伏景光的身前，蹲下身体来，试图去听他的心跳。 “即使听到心跳也没用了，已经死了。”莱伊冷淡地说：“佐月用手枪把他的心脏给打穿了，看来我对他的枪法训练还算卓有成效。” 佐月？降谷零震惊的眼眸看向立在一边的佐月。 佐月正单手插兜，用左手拿着枪，面无表情地看着诸伏景光的尸体，那样子看得他有些陌生。 “我会亲手杀了他。”佐月说。 降谷零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一只手攥住。 他想起在那个萤火虫森林里的对话。 ——如果你信任的人叛逃组织。 ——我会亲手杀了他。 “可惜他的手机被摔碎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了，就像杀了一个幽灵一样，真让人不爽。”莱伊一副可惜的样子，转身离开了天台。 手机！降谷零的瞳孔一缩，想到楼下的手机，他来不及用愤怒的眼神盯着莱伊，只是转头看向佐月，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然而佐月还是那么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蓝色的眼眸里只有平静。 他收起枪，单手扛起诸伏景光的尸体，一言不发地就要离开。 “佐月？！”降谷零拦住他，紫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不解。他甚至无法管理好表情，几乎是明目张胆地述说着他的悲痛。 “你和他之前认识吗？”佐月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降谷零。 在看到那双无机质冰蓝色双眸时，降谷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下子掉进了九尺深渊。 大脑在不断地发出警告的嗡鸣声，冷汗从背后流下，汗毛竖起，身体在本能地警惕恐惧着眼前这个人。 他，是佐月吗？ 佐月前进靠近他，降谷零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不认识就让开。”佐月绕开还在恍惚颤抖地降谷零，把他一个人留在天台上。 那是佐月啊。 在恐惧的嗡鸣声终于淡去之后，头脑还在僵硬的降谷零好像终于明白了心中一直以来的不安源泉。 那是在看待敌人的佐月。 莱伊走下楼，他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我刚才，在干什么？莱伊捂住眩晕的脑袋，缺感觉记忆一片浑浊。 他努力去回想，终于想起了一些片段。 之前，宫野明美给他发信息说她有拉克的情报，于是他就约见了宫野明美，然而二人刚见上面，他就收到了苏格兰是公安卧底的情报，然后匆匆出来追击。 混乱的记忆逐渐连成一片，莱伊下意识地忽略了刚才记忆错乱的一幕，想到了之前他要做的事 对了，苏格兰？！莱伊想要走上楼，却看到佐月扛着苏格兰的尸体走了下来。 “死了啊。”莱伊掩饰住内心的诧异，一脸自然地说道。 “对待叛徒，就该给予制裁，对吧。”佐月看了一眼莱伊。 “……嗯。”莱伊平淡地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复杂。 他在组织里和这个平日里性格还算温和的苏格兰关系处得还不错，本来就有怀疑过苏格兰是卧底，在听到组织的通知后，想着同身为卧底，能救最好救一下，没想到被佐月给杀了…… 他记得佐月和苏格兰之前的关系挺亲密的，最开始还是苏格兰带的佐月，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生疏了。 但是目前看起来，他最好把他的卧底身份藏得更严实一些，证人保护计划也要推迟一下，在佐月面前几乎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他被佐月拒绝并下手，他看不到有任何逃生的希望。 希望真到那个时候，佐月能手下留情，不要把他送到组织的审讯室。 看到佐月自顾自地就要带着苏格兰的尸体离开，本来带着凝重，怀有心事的莱伊突然直觉似的一慌，叫了一声佐月。 “佐月！” 佐月站在远处，回头看向他。 “你那……没事吧。”莱伊的目光移向佐月揣手处衣物上渐渐蔓延的血迹。 “没事。”佐月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莱伊看着他的背影，本想追上去再问问他，但是他又收到了宫野明美给他发来的信息。 「大君，还在吗，能快点回来吗，我有点害怕……拉克好像发现什么了。」 莱伊犹豫了一下，时间紧迫，宫野明美那面还在等着他，这次的机会很难得。 以佐月走路的姿态，动作，以及还能单手扛起一个成年男性的尸体的体力，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等问完明美再来找他吧，莱伊想。 于是他转身走向来时的路。 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