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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仰头打量面前的宫殿。这座殿堂由粗大的乌木造就,殿前悬着个牌匾,上书三个篆体大字“玄武殿”。主殿高有三重,飞檐斗角,虽不是雕梁画栋、奢华富丽,却也别有一番气概。从地面到殿门.砌有百级乌玉台阶,更衬得这殿阁高踞雄视,如在半天。纪凌不由看愣了。他总以为宕拓派不过是僻居乡野的一群乌合之众,便如世间的绿林草寇一般,谁知竟是想偏了,眼前这殿宇楼阁分明是诸侯气度。纪凌出生侯门,二十年的日子直如顺水行舟,未遇星点的风浪,从不识个“怕”字.yin奢饱暖、生几分无聊心思,乍入暗华阴,惊惶过后便觉新鲜有趣,又得了妖力,更是把这一路风波当了儿戏。贪着谢清漩的颜色,跟进了宕拓岭中,直到此时才辨出一丝厉害。这偌大一个帮派,绝不是好相与的。可眼下他已如瓮中之鳖,退无可退。不管前头是刀山、是火海,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上一步算一步了。转念间,大殿里出来两个垂髫童子,各托一把拂尘,轻启朱唇,童音朗朗:“宗主有请。”黎子忌微微一笑,扶着谢清漩上得殿去,纪凌跟着也步上了台阶。到了殿门口,两个童子躬身施礼,引着三人朝里面走。殿中极暗,全靠几盏长明灯照亮,主殿里供着一尊玄武神像。座前香烟缭绕,肃穆非常。神像之后是一重泥金屏风,绕过屏风,眼前豁然一亮,好一个煌煌的厅堂。三面壁上由顶及地,燃了无数的明灯。粗粗一看,这灯盏排得颇为凌乱。仔细看去,却是按着十二周天,紫微星象罗步的。人在其中,恰似踏入宇宙洪荒,目眩神迷.几乎失了身之所在。正对面设了一张锦榻,上头卧着个人,那人面前下了道珠帘,看不清面目,看身形甚是单薄。童子们分跪到珠帘两边,齐声向里头禀报:“谢公子揣魔物回来了。”里头那人笑了一声,“哦,那东西,我倒要见见了。”童子们叩了叩首,漫卷珠帘。眼见帘拢收处,一个乌衣少年斜斜靠在锦垫上,手里执着卷书。他眉目娟秀,神情散淡,看样子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黎子忌和谢清漩顿时双双拜倒。少年抬了抬手指。“都起来吧,清漩,两年不见,你还好吧?”谢清漩长跪不起。“我末从师命,惹下泼天的麻烦,愿受责罚。”少年摇了摇头,放下书卷,走上前来,亲手搀起谢清漩。“这话说得没意思。”他转过脸来看了看一边凝立的纪凌,秀眉一挑。“这,就是那魔物了吧?”纪凌刚要发作,帘幕后却转出个人来,冲着纪凌淡淡一笑,“山高路远,王爷一路颠簸了,”回头吩咐童子:“碧桃,带王爷到后头休息,好生伺候着。”这人来得蹊跷,便似平地冒出的一般,纪凌心下疑惑,拿冷眼去横他,他却只是微笑。纪凌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由暗叹,宕拓派的门人倒端的部长了一副好相貌。眼前这人身量颀长,举止洒落,虽蓄着三柳墨髯,却肤如凝脂,凤眼含春,丝毫瞧不出年纪。乌衣少年听了此人的话,微微颔首。“如此也好,碧桃,带他去吧。”说着又坐回了锦榻上,一名童子赶紧上前,下了珠帘。那个唤作碧桃的童子,走到纪凌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王爷,请随我来。”碧桃引纪凌出了正殿,沿着长廊朝东边的偏殿走去。这玄武殿内极是幽静,院中的花木也分外素雅。微风过处,鼻底一股清芬,纪凌平日里也玩些花草,可眼前这些花儿却是见所未见,不由问了声:“这些是什么花?”童十展颜一笑,指与他看。“这是川芎,这是杜仲,那边的是连翘、半夏,此地种的都是草药,难怪王爷不识。”纪凌自入了暗华门,便没见过什么好脸色,纵然是谢清漩待他也是不冷不热的,进了这玄武殿,就等着一场恶风波,不曾想倒遇了个和气的童子。心下宽慰,他话便多了。“你家宗主年纪真小。”童子想了想,“噗”地笑了。“王爷弄错了。那有须的才是宗主。”“不是说‘宗主有请’么?那乌衣少年又是何人?”童子拱了拱手。“王爷刚才去的是玄武殿,拜见的自然是玄武王了!我家宗主日日随侍玄武王身侧,大到祭祀拜神,小到宾客迎送,事无巨细,均是他一手cao持。”说话间,两人到得一间偏房前头。童子推门进去,拿拂尘在桌子上轻轻一扫,空空的几案上霎时变出了点心茶水,精致素雅,叫人观之忘饥。童子摆开椅子,请纪凌坐了,筛上一杯碧幽幽的清茶,递到纪凌跟前。“王爷慢用。”纪凌呷了口茶,示意童子坐下,碧桃脸上笑着,却一味摇头。两人又闲聊了一阵,纪凌再没从他口里套出半句话来。这孩子委实乖巧,虽则有问必答,口风却是甚紧。眼见着斜阳渐西,碧桃向窗外张了张,只听“哗啦啦”一阵响,一只白羽红爪的鸽子落在了窗棂上。碧桃走过去,将它抱在怀里,那鸽子“咕咕”叫了两声。碧桃彷佛听得懂鸟语,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宗主请王爷过去用饭。”纪凌跟着碧桃出得门去,又朝东走了一阵,迈过个月洞门,进到一个庭院。院子不大,却被一池春水占去了半面,临波筑着一座二层的水榭,也是乌木所造。廊柱纤细,甚是秀丽。才到了水榭跟前,二楼露台上有个人把着扶栏,朗声笑道:“不曾远迎,子春谢罪。”纪凌抬头一望,那迎风而立的,正是宕拓派的宗主黎子春。及至上了露台,两人分宾主坐了。碧桃斟上美酒,另有两个妙童端出果肴,林林种种,排了一桌。黎子春把盏浅笑。“荒山野岭的,只有些粗果,愧对佳客,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