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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地址单和陆凛按了下门禁,学生匆匆接了电话,声音有点慌乱。“陆老师?你们来了?”他的声音几乎被背景音盖掉,有歇斯底里的痛骂声传了过来。“你没事吧?先开门,我们上去。”那学生迟疑了好几秒,还是给他们开了门。两个老师匆匆赶了上去,发现不是家长在打孩子,是家长在互殴。也不是真刀真枪的打,就是一边痛骂一边冲着对方砸东西。砰的一声扔过去一把剪刀,嗖的一声丢回来一个遥控器。客厅里狼藉一片,抱枕花瓶乱糟糟的堆在地上。裴灼陆凛都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把陈察拉到了旁边。少年发育的很好,个子都快蹿到一米九,神情漠然。那两个家长本来不想把这些丑态暴露在老师面前,可眼见着老师来都来了,索性强拉着他们申冤诉苦,非要评个不是出来。“陆老师,我这十几年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家察察长大,发着高烧都车接车送他放学,”女人哭的妆都花了,声音尖利:“这狗娘养的东西在外头天天跟一群不三不四的鬼混,这几天回来衣领上还有别的女人烫过的头发!”“什么叫你一个人拉扯的?”男人气的脸红脖子粗,索性把火气都把爆了出来:“这些年你给这个家挣过一分钱吗?家里吃的喝的什么不是我买的?连洗碗的保姆不也是我挣钱雇的吗?!这些年你洗过一件衣服吗?!”女人发出野兽中枪般的悲怆哭音,后退几步道:“行,真有你的,真有你的!”陆凛没有过去拉架,简短清晰道:“您两位先平复下情绪,我们带孩子下去散散步。”裴灼搭着少年的肩就把他带了出去,关门的时候里头传来更加激烈的对骂声。少年低头回了同学两条微信,仿佛门后还在撕扯的人与自己无关。陆凛看着电梯楼层变化的数字,也没有和他聊这件事。“吃晚饭了吗?”“没吃多少,刚喝了碗汤就开始摔筷子砸碗了。”陈察手机一翻塞回校服袖子里,冷冷道:“也不知道是摔给谁看。”裴灼走了会神,突然道:“我想起来了,这家小区东门有家铁板蒜蓉蛏子很好吃,你去不去?”学生点头:“我请你们。”裴灼啧了一声:“行,就当是提前收教师节礼物了。”比起高档小区的清幽寂静,还是大排档里有人间烟火气。灯绳灯箱跟圣诞树似的胡乱闪烁,红配绿其实看着挺丑。一大帮打着赤膊的大叔大爷在碰杯胡侃,厨子当街哐当着铁锅在炒rou丝面。他们挑了个小桌子坐下,点了几盘烧烤,还要了一瓶鲜榨西瓜汁。陆凛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默不作声的把账结了,回来时陈察刚好掏出手机:“老师,咱拍个照吧,这事我能跟班里吹好久。”裴灼往旁边让了让,给他倒了杯西瓜汁。“这有什么好吹的。”“您两位不像吃烧烤的人啊。”学生也乐了,没心没肺道:“陆长官瞧着是吃机关食堂正经酒局的人,您看着是只去西餐厅的,坐这儿我都觉得好玩。”“这是偏见。”裴灼大大方方的拉着陆凛和他合影,刚好服务员端蛏子过来,锡纸上油花乱冒。等吃的差不多了,陆凛才问出了口。“你对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其实这句话,他们一般是问家长,很少问孩子。不是不尊重学生的选择,是在大部分情况下,家长都有领导欲和控制欲,而且很喜欢把孩子前三十年甚至前五十年都规划的清楚明白。学生坐旁边表达几句,会被训斥别乱插嘴,小孩懂个什么。学生好教,家长不可能教,他们已经习惯了。陈察擦了擦嘴,还给他们递了两张纸巾。“我想好了。”男孩一开口,眼神都透着冷静清醒:“他们俩打了十几年,以后也好不到哪去。”“我要考的远远的,出国读大学,不在这呆。”裴灼沉思道:“那要现在开始准备了。”“嗯,班都报好了。”陈察利落道:“我要出去读金融,读完了直接留在国外,他们俩在北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边说还边掏出手机,给他们看自己找中介拟的时间规划表和大学意愿清单,样样都清楚明白。陆凛颔首:“我找时间和你家人好好谈谈。”裴灼笑道:“流程我熟,有不懂的随时问我就好。”他也不多干涉他的选择,就拿着点菜单的背面写现在不同国家的招生政策,以及讲金融系突出的几个重点大学。陈察听得很认真,还记着把他写的东西都拍下来,往备忘录里记着重点。裴灼指点了几句,把自己的微信号留给了他。现在的小孩和他们那个时候不一样,零花钱充足资讯丰富,活的早熟又通透的也不少。现在带着走几步,后面都能自己飞了。“确实,估计高三得麻烦您,”男孩也笑的大大方方:“我口语不行,英语作文问题也多,提前谢谢裴老师啦。”正聊着电话响了,是那两个家长终于吵完清醒了点,窘迫的跟陆凛道歉赔不是。他们把小孩送了回去,按着流程把该询问和解释的事情讲了一遍。两个家长虽然都洗过脸了,神情还是有点狼狈不太自然。一问学业,什么都知道一点,什么都不太明白。家长会再三讲过的课程和考试安排,这时候不得不再解释一遍。“你好好听着,别玩手机,”女人一脸惶恐的拍着小孩:“老师说的这些都可重要了,你知道不知道?”陈察点了点头,陪着他们俩在旁边枯坐。家长们其实心里也慌,私事家事乱做一团,也知道高考这事是人生第一大关卡,轻慢不得。他们顾不上什么面子,大小细节问来问去,生怕漏掉一点信息。相比之下,十七岁的陈察坐在旁边慢悠悠地喝着茶,早就把前路后路都看的明明白白,这会儿只是陪着他们俩走个过场。等陆凛他们起身告退,陈察爸妈追到了电梯门口,满脸尴尬的又跟他们道歉。“我们不离婚,也是为了这孩子,盼着他好。”这说辞他们带每一届都能听见好多次,这时候也跟着点头,程序化的安慰了几句。等再开着车往回走,陆凛看着夜色道:“现在的学生……其实也挺幸运的。”“是啊,可以走的路很多。哪怕爸妈糊涂着,也能自己想明白将来要往哪去。”裴灼靠着他慢慢道:“我们那时候能拨号上网都不错了,高考志愿还是翻着本子研究怎么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