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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还好,她还能无视,可季崧到底是自己认识的人,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他,心里难免有些不适。但现如今的法律就这么规定的,只要不是非自愿,人口买卖就是合法的生意。否则这些牙行也不会存在了。林柳顿了顿,面色冷漠地将季崧招到眼前:“这人牙子说的可是真的?你是否为他拐卖来姑苏?”季崧绷着脸,也知道自己如今处境危险,并不敢当着人牙子们的面儿与她拉关系叙旧,只当不认识一般开口:“回林姑娘,小的是被人从徐州拐到扬州,再被这个人牙子从扬州买回姑苏的。”中间其实不止转了一道手,若非季崧自己天性乐观,只怕这一路来的折磨,都能让这个原本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崩溃。林柳点头,看向那个人牙子:“既然不是你拐来的,我便不追究你了。不过这孩子我也要了,等我父亲回来,许是能托他给这孩子找到父母。”人牙子知道自己平安了,哪儿管得了季崧?至于林柳所言,要为一个被拐的孩子找父母的说法,在场众人就没有一个觉得奇怪的——这等官家子女,向来不知人间愁苦,自己过得幸福,便也见不得他人受难。这孩子年纪也确实小,林家姑娘会动了给他找父母的念头也实属正常。只要林家给钱,他们有什么好在意的?林柳也知道这些人的想法,让人将自己挑好的下人一并带下去后,直接转身叫来星花,将贾敏给她的银票拿了出来。看着她手上厚厚一沓的银票,在场所有人牙子都红了眼。林柳让人拿来纸笔,自己算了算,很快得出需要支付给这些人牙子们的银两:“二十个粗使婆子,每人二十两,共四百两;三十个随从劳力,每人三十两,共九百两;五十个丫鬟,每人十五两,共七百五十两;再有五个川淮粤各菜系的厨子,每人一百两,共五百两……”她转头看了眼季崧,再看向牙婆,“我没买过孩子,也不知具体数额。之前挑出来的人一共需要给你二千五百五十两银子,我便直接给你二千六百两银子,应该够这孩子的身价了。”带头儿的牙婆还未开口,买下季崧的人牙子便惊喜开口:“够了够了,大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日后定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林柳摇摇头,直接让人将银票交给牙婆:“银子都在这儿,你们派个人上来拿走,自己回去慢慢分。家里大多是女眷,不好久留诸位,只能给大家说声抱歉了。”只要钱到手,这些人牙子好说话得很。听了林柳的话,一个个连连摇头,半点儿没觉得林家不留他们在这儿有什么不对——人家是官宦子女,自己却是下九流,林姑娘能好声好气同他们解释,便已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他们那儿还会不识趣地留在这儿?带头儿的牙婆上前想要接过银票,星花却从中抽出牙婆应得的部分,将人留了下来:“周婆子你暂时还不能走,姑娘还有其他事儿需要交代。这银票,还是交给其他人自己分比较好。”牙婆叫来这么多同行,本就是为了抽成,如今眼瞧着大把的银票从自己眼前飞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星花拍拍牙婆的肩,低声开口:“之前答应给你的好处姑娘可没忘记,保管会让你满意,你就不要两边抽头了,总得给同行足够的赚头。”牙婆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合该如此,之前是婆子我贪心,想岔了。”其他人牙子见周牙婆竟然这么轻易就同意林家将银票交给其他人,不免有些吃惊——大家都是做这行的,各处规矩也都懂。既然答应周牙婆带着人过来,便默认了之后要给她抽成。如今白捡许多十几两银子,虽然高兴,却也难免疑惑。等出了大门,猜到缘由的人好心同其他人解释:“咱们以前遇到这种事儿,采买的人家向来是只管给钱,不会管我们私底下怎么分的。这牵头儿的人为了多赚,自然就要往其他人手上抽成。但这林家厚道,将牙婆留下恐怕就是另有银子给她。周婆子从林家那儿得到了足够的好处,自然看不上我们手上的三瓜两枣。”林家统共才买了多少人?百十来个而已,即使每个人头抽一两银子,也不过百来两。林家总不能连一百两的好处,都给不了吧?其他人听完,顿时羡慕起来:“也不知这周婆子怎么走了好运,竟然与林家搭上了线。我以前在金陵还与皇商薛家做过买卖,但即便豪富如薛家,也万万没有当面儿银货两讫的。可到他们账房去支取,又难免被薛家的管事薅去一层,到手后还没真没比和小户人家做买卖赚的银子多。”“也就这么一回了,听说林大人马上要去金陵做官,不日就要启程。”“哎,可惜了这么豪爽的主家……”“以后若是再听到林家有需要,我们可得跑勤密些,事儿也办得漂亮些,结个善缘儿,许是下次再遇上此等好事,林家就想起我们来了呢?”“这法子好!”……和这些人牙子们猜测的一样,林柳将周牙婆留在老宅,确实是为了给她好处。当初说要在姑苏采买人口,贾敏一气儿给了林柳三千两银子,如今给出二千六百两,还剩了四百两。林柳将这四百两银子分作两半,先给了周婆子二百两:“我知许多人牙子买卖人口的时候,总是以次充好,今日各家带来的都是身强体健的,想来是周婆子你在其中出了力,这二百两银子,是为了答谢你。”周婆子接过,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儿。林柳再拿二百两银子放在周婆子手上:“这二百两银子,却是为了另一件事。我见那孩子年幼与家人失散,心里不甚畅快,但父亲去了山上拜祭祖坟,也不知需要几日,我有些心急,也担心去得迟了,当初拐走那孩子的拐子便跑得不见人影了。”周婆子本来对林柳手上的银票势在必得,可听到这儿,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伸手的动作都变得迟疑起来。她动了动手指,甚至想将银票推回。林柳笑了笑:“我没让你去抓拐子,只是让你帮我打听一下,问问之前那人牙子到底是从谁手上,将这孩子买了下来。当然,若是你能将拐子是谁也打听到,我另有酬谢。”周婆子看着二百两银票,一时陷入了天人交战。做牙行的,尤其是她这种涉及人口买卖的人牙子,向来是与拐子团伙打交道最频繁的群体——因为有官府管辖,大部分有良心的人牙子都不会亲自下水去做那拐卖的营生,但为了买到足够的人口,他们自然避免不了与拐子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