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处刑
6 处刑
砍刀,砍刀,冷面无私的砍刀,刻薄尖锐的砍刀,把骨砍断,把rou切烂。 到处是血,喷得热腾腾,崔阿妹挺着肚子脸惨白。 “死贱货,还敢卷老娘的钱跑!”女人朝一坨骂。 崔阿妹刚在寨里安定,蜷在筒子楼底层一间小屋里。夜晚潮热发臭,鼓起肚子的她不得入睡。 轰然,外面议论声踩着脚步声,她好奇地走出楼,徐叔立在那儿,告诉她:“有人偷钱逃跑被抓了回来,你可以看看,人多,小心孩子。”他和蔼对她笑。 崔阿妹拘谨谢过,一路晃晃悠悠挤过人群的渡船,拼完了前因后果。 隔壁楼卖杂货的女人最近找了个新来的男人睡觉,夜里办完事估计还算满意,遂让他留宿。没想这人歹心作祟,刮完钱盒欲流窜他乡。可他未料到这四仙寨的大门不好出,最后让那女人活生生抓获。 男人被按到泥地上,昏黄的路灯映着他谄媚求饶的脸,慌不择路地说甜蜜情话。 女人昨天那张赧颜如今闪着冷光,她拿起在夜色中泛着朦胧银烟的物什,慢吞吞地走进他。 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弹动反抗的男人余光瞄到她,话头戛然而止,惊恐从僵硬的身体里溢出来。 女人不等他反应,对着匍匐在地的双手重重挥下砍刀。 泥地是案板,骨rou断碎声似裂帛、似电流,余音砸在观众心头。血发着铁钢的腥味,从断口喷涌,鲜红溅到崔阿妹眼里,凄声长嚎的男人让她看到了以前家里杀的猪。 省点钱,爹娘找了新屠夫。学艺不精,白刀子进,猪撕心裂肺;红刀子出,猪喷血哀嚎。人脸和猪脸真像啊,眼珠子红彤彤跳着,鼻孔撑出热气,涎水自大张的嘴里垂丝,尾端穿过肿胀充血的脸飘在冷黑的血块里。 丢在一旁的双手化成两块硬邦邦的砖头,看砍刀刮去了它的人皮,兽态毕露:它打着滚,仿佛在躲无形的刀芒,皮rou和舌头一齐蹭烂,呝呝干吼,音节也被刀砍过,边缘尖锐锋利,血流如注。 寨人驻足,是黑压压的腐蝇,是沉默的乌鸦,盯着那条被杂食鸟类摔打后无力扭动的瘦蛇。 崔阿妹双腿失去了行走的能量,木着脸,全身血液似乎也随这场行刑喷洒而出。 不动弹了,她闭上眼,还能看到滩滩黑红的血,稀得像尿,稠得像酱油,冷飕飕的红斑滋润着夜色中的朦胧砍刀。 小巷暗沉沉,崔阿妹麻木地走着,遇到个眼熟的路灯,绑着人。 她凝视着那张刻骨铭心的脸,隆起的肚子里燃起了熊熊怒火,摔打锻造着铁器。她撕开肚皮,握住烈焰中那把通红的刀,狠狠劈在他胸腔。 “贱人!你这说谎的贱人!”她疯一样割去他的皮rou,拆开他的肋骨,拽出那颗发黑的玲珑心,咬碎、踩烂。 犯人面容扭曲,眼中的火星熄灭,她站在刑架旁,吃着心头rou痛快痴笑,肚皮耷拉敞开,炭灰往外飘。 崔阿妹醒了,她的天性似乎也被砍刀从胸腔里劈了出来。 她的美丽是被诗文话本催生的,爱情是最好的养料,她爱这种鲜活,爱这种芳艳,想继续用爱情浇灌自己。即使这种爱情虚伪自私,泛着算计的油腻。 那又如何?惨痛的经验告诉崔阿妹,爱情再美化也藏污纳垢。她没有心情去要什么真货,廉价劣质品才是首选。 男人的本质崔阿妹早早看透,她乐得利用他们的惺惺作态过上好日子,爱情和钱她要兼得。而她又变得狡猾,把钱财攥在手里,把真情藏在媚骨下,用最小代价的痴情姿态获得最大的收益。 在凑活解决性欲的寨人中,崔阿妹的“多情”显得奇特。 她被议论,她被追捧,水葱似的她抽着烟,烟气在她清丽的脸上引起涟漪。 崔阿妹的勇气成团成团结簇,眼越多情,嘴越犀利。她已适应四仙寨的闷燥生活,武装起了防备、嫉妒和攀比。 楼上回来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她是垃圾站小头目的傍家,临走时顶着邻居们的眼光炫耀。 “瞧瞧这个,美得很嘞!”她得意洋洋地打开盒子,莹白纯洁的珍珠叮咚作响。 眼见观众们遮不住的妒忌,她又得意洋洋合上,伶着东西找情哥哥住去。 崔阿妹死死盯着那点白出现又消失,着了魔的喜欢。 羊水破了,徐叔帮她找接生婆。 崔阿妹已没有精力向他道谢,她只觉得自己肚中孕养了一条剑,剑首朝绷起的肚皮刺去,想要穿过布满狰狞血管的皮脂初见天日。 躺在床上的她在混沌想,那些千古流芳的好剑、名剑是不是也用女人的zigong做温床,唤醒它们时要先拿女人们的rou打磨开刃。 她流着泪,接受一场刑罚,yindao像被刀剜割凿裂,开着惊心动魄的宽度。接生婆挤着她的肚子,被压迫许久的肠道、肝脏、膀胱齐齐发力,把zigong里的寄生物往外推。 眼睛被白光占据,她激发出基因里动物的生存本性,双手死死抓住被单,颤抖地排出血污,感受着一个坚硬的脑袋在所到之处撑起刺痛的软rou。 汗也流尽,血也流尽,她嘴唇干涸惨白,哆嗦着使力,生下哺乳动物的幼体。 崔阿妹无力地动动嘴,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个女娃,接生婆擦完婴儿身上的血污,用布包着。 让我看看,崔阿妹的身下血流如注,她怀着悲凉的知觉判定自己即将死去,临死前的渴望极度放大。 她接过婴儿,红皱皱的脸,红皱皱的身体。 崔阿妹想起了以前听过的话,生出来的孩子皮肤越红,以后就长得越白。她似乎能看到一个白皙可爱、像珍珠一样美丽的小姑娘在跟她招手。 爱珍,爱珍,娘的爱珍!她流着血,噙着泪,依附着怀中用自己心血泡发的种子,昏倒前含糊不清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