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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家世相差甚远,你也从未见过我。我想不到什么答案,于是我想——”她停了一停,弯了弯眼睛:“于是我想‘这世子爷定是生的丑陋至极,怕是京中没什么贵女愿意嫁给他,这才轮着了我。说不定等下这盖头一掀,就能看见对面一张满是麻子的脸。’。”宋珽闻言一愣,也慢慢勾起唇角,轻声道:“让你失望了。”沈陶陶也笑了一声,答道:“是啊。”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宋珽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之后十年,你是怎么过的?”沈陶陶被他问得,微有些恍惚。自重活一世,她一直是刻意地去回避与这件事,生怕沾到一点点始末,便又泛起一些痛苦的回忆来。但今日被宋珽这样突兀的提起,她除了微微一愣外,倒也没有过多的情绪了。这些时日里,她经历了太多的事,认识了许多不曾认识过的人,过上了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生活。从起初的入宫当女官开始,她一点一点地背离了曾经的路径。一直到今日沈静姝出嫁,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已经彻底离开了上一世所走过的道路。前几日中,她豁然明白宋珽也是重活一世时,心绪也曾剧烈地起伏过数日。但这样激烈的情绪过后,却如同将积累的怨恨与不甘都发泄出来了一般,最终,反倒是平息。上一世的事情,也像是一场幻梦一般,慢慢地淡了。如今再想起来,亦只如翻开一本旧书,字里行间仍似曾相识,却也不会再有当初执笔时的心境。她便也只如叙述旁人的故事一般,平淡地说了下去:“我在辅国公府里,过得即好,也不好。在府中,我用得,是燕京城里最好的物件,穿得,也是最时兴昂贵的绫罗,每日三餐,山珍海味,数日都不曾重样。但这一切,都是被人看着的。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我。我起初以为,他们只是新奇。后来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们这样死死地盯着我,是因为你。”“因为你,是辅国公大房里,唯一可以承爵的嫡子。他们盯着我,是想要知道,我有没有可能生下辅国公府的嫡孙,有没有可能成为他们争夺爵位的威胁。”她纤长的羽睫轻轻眨动一下,如蝶翼轻扇,语气也如蝴蝶落在一朵盛开的花蕊上一般,平静而不起波澜:“后来,他们都满意了,盯着我的眼睛,也换成了仆从或是亲信。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对我出手,也没有任何防备的资本。便也这样,在辅国公府里看似平静,实则如履薄冰地过活。那时候,我总觉得,我就像是你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一个古董花瓶。放在最显眼的角落里,放在每一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永远都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因为一个念头,就把它伸手打碎。”她说到此,慢慢收住了话茬。上一世的时候,宋珽在她前头病死了,并不知道后来所发生的事情。那也不必刻意提起了,免得,他又觉得自己新亏欠了她什么,非要追着偿还。宋珽却深深看着她,眼底有她所不明白的情绪,浪潮一般翻涌起伏着。最终,他低垂下眼,掩住了自己的所有情绪,哑声对她道:“抱歉。”沈陶陶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宋珽轻垂着眼,低声道:“这一声歉,对你来说,太晚也太轻。但我觉得,终归还是要有一个交代。”他放缓了语速,言语也多了几分郑重:“你想要任何东西作为补偿,我都可以给你。若你想要以命偿命,我亦没有怨言。”沈陶陶愣了一下,继而展眉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至于以命偿命——杀了你,上一世的沈陶陶也不会活过来了。”她顿了一顿,轻声道:“况且,上一世的沈陶陶已经死了,而上一世的宋珽,也在她之前,病死了。人死如灯灭,真有什么亏欠,也都烟消云散了。”她抬目,见远处辅国公府的马车已遥遥在望,便加快了几分步子,向那车驾行去。宋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低垂着的眸光里,天人交战般复杂。还未等他思定开口,沈陶陶已先一步上了车驾。仿佛雨过天晴一般,她照例对他展眉笑道:“这几日里,我将一切都想明白了。我们之间,早该是两清。既然如此,明日,你还是照例来太府寺当值吧。毕竟,你是太府寺少卿,我的上官。”她进了马车,隔着车帘对钟义道:“劳烦回宫吧。”“好嘞!”钟义的目光落在宋珽的身上,又回味起方才沈陶陶说得话来,脸上渐渐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他语声松快地应了一声,又挤眉弄眼地给宋珽使了一阵子眼色,便一挥马鞭,骏马扬蹄而去。宋珽沉默着立在远处,望着马车远去的烟尘,最终,未置一词。一阵车声碌碌后,沈陶陶终于在午后申时回了宫里。她径直去了女官寓所。里头一切如旧,而她留着的那张条子,也好好地被镇纸压在桌上,不曾动过,想是江菱还未曾自府中回来。沈陶陶便将那条子取回,以火折子点了,丢在门前的青石地上。雪白的生宣在火中扭曲,泛黄,最终烧成一团带着火星的灰烬,又渐渐在青石地面上熄去。再被夏风一吹,便也散了,未留有半点痕迹。沈陶陶在原地看了一阵,又去澡堂中将自己好好地洗了一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常服。她去院子里打了些水来,慢慢浇给宝珠山茶,又寻了剪子来剪黄叶。直到剪到一半时,腹中饥饿,才想起来,她似乎有大半日滴米未进了。昨夜里,因为心中发堵,又担心李氏在饭菜中做手脚,送来厢房的晚膳,她半点不曾用过。而第二是晨起亦如是。至于正午,又遇见了沈静姝出嫁,便也忘了。一直到此刻,空闲下来,她才慢慢觉得胃有些饿得发疼。而此刻,还未至膳时,膳堂中怕是连一碗米粥都没有。她想了一阵子,还是去了一趟尚膳司。如今尚膳司里正是忙碌的时候,各色珍馐一道道地往外端来,一阵阵菜香只往人的鼻子里钻。只是这些,都是配好份额要送出去的,沈陶陶自然不好直接从这里头拿,便寻了一位空一些的尚膳司女吏,买了一点用剩下的边角料排骨。临出门前,她见有半个南瓜剩着,便也一同买了回来。她独自往女官寓所里走,但将要到门口的时候,却又隐隐觉得不对。那座假山看似隐蔽不错,但顾景易既然能找来,想必是平日里侍卫们巡视偶尔也会路过此地,只是前几日她们运气好不曾被发现罢了。而半夜里况且如此,如今还是青/天/白/日的,更是人多眼杂。还得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