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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层层打开,露出里头已经风干了的药渣:“不是剧毒,但都是一些会致人虚弱的药材。经年累月用下来,会使人衰弱而死。”宋珽看了一眼油纸包里的东西,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陈氏是有嫡子的,若是大房绝嗣,辅国公百年之后,这国公之位,便会落到她的嫡子头上。她见辅国公荒唐,而唯一的嫡子又如此病弱,仿佛随时都会咽气,自然会往这世代承袭的爵位上动心思。她的运气既好,也不好。这两世里,府中熬着的药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一滴也未曾沾过。不过也就是如此,才让她一直藏在幕后,不曾露出马脚。下了这么多年的药,始终不见他死,陈氏心中应当是说不出的焦灼。那便,让她最后称心如意一回。宋珽负手,淡声道:“你且退下吧,一切照旧,不必打草惊蛇。”一夜很快过去。翌日清晨,奉药的小厮依例于洗漱后,将熬好的汤药端来,搁在宋珽房中的小几上,旋即又退了下去,掩上了槅扇。他并不是第一日在这府里当值了,自然是晓得世子爷的脾气的。这位世子爷身子病弱,性子也冷淡,素来不喜旁人叨扰,将药搁下,人便可以走了。过一个时辰左右的光景,再进来收空碗便是。这可一日里,他前脚刚走出房门掩上槅扇,便听见一声瓷器坠地的碎响。小厮骇了一跳,刚回过头去,便觉得眼前人影一花,是一直守在门口的钟义撞开了门,冲了进去,高喊道:“世子爷!”钟义大步踏入,还未到床前,便一脚踩上地上一滩液体,脚一滑,险些扑倒在地。幸而他有功夫在身,身子晃了一晃,倒也是稳住了,也顾不上看地上,只先冲着幔帐后喊道:“世子爷,您怎么样?”里头静悄悄的,半点人声也无。钟义一颗心擂鼓般地跳了起来,又往前冲了几步,一直到了幔帐前。而靴子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又是一声清脆的碎响。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却见足下深褐色的汤汁四处流淌,而盛药的白瓷碗已碎成了七八瓣,散落在床前各处。他的心重重一沉,忙又喊了几声‘世子爷’,却始终无人回应。钟义再也摁那不住,一把挥开了眼前的幔帐。幔帐起落间,他看见宋珽独自一人斜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得像是早春时即将融化的雪,没有半点生气。“世子爷!”他嘶声喊了几遍,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钟义再也忍不住,终于一个箭步冲出去,大声吼道:“快来人!世子爷出事了!”他这一嗓子,很快便惊动了整个院子里的人。宋珽突然病倒,不省人事的消息,也一传十,十传百地散了出去。当医者赶到的时候,宋珽门前已聚满了人,每个人的目光各不相同,眼中自有深意。钟义为医者将门打开,疾步带他进去。无数双眼睛便也跟了上来,旋即,却‘嘭’地一声,被紧闭的槅扇挡住。众人焦灼地等了一阵子,槅扇慢慢打开了。大房主母,宋珽的母亲红着眼眶走上前来,颤抖着嗓音问道:“大夫,我儿怎样了?”医者错开了她的目光,摇头叹息道:“油尽灯枯,我已是尽力,奈何医术不精。还请各位另请高明。”他说着,又生怕人死在自己手里,坏了口碑,赶紧提着自己的医箱,疾步走了。老夫人一听,几乎就要栽倒。幸而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连连给她抚着胸口顺气。二房的主母陈氏,眼底精光一闪,忙自袖口里抽出了帕子,一道往自己眼角上擦,揩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道凑上前来,假意抽泣道:“嫂嫂,一切都是命数,您也别太过伤神了,保重身子要紧。”钟义一听,一双眼睛顿时瞪得铜铃一般,厉声道:“您说得是什么话!我家世子爷只是身子不好,可还没怎么地啊!怎么到您嘴里,就像马上要下土埋了似的!”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大步往门外走:“什么油尽灯枯,我家世子爷昨日还能去宫中当值!我看他就是个庸医,没什么本事尽会瞎说!我去找国公爷!只要国公爷出面,请了宫里的御医来,定是药到病除!”他还未走到垂花门,便见一行人急急而来,当先的,正是一脸焦灼,喘着粗气的辅国公。他似乎一得到消息,就直接从床榻上起来去了宫里。此刻他的领口耷拉着,连扣子都系错了两颗。而他身后的几人身着官服,正是这宫里头的御医。这御医,到底还是请来了。如及时雨一般,给人希望。也令另一些人,心中腾腾地升起不悦。辅国公险些撞到钟义身上,也顾不得歇息,只抓着他的手臂,涨红着脸,大喘着气,断断续续道:“你,你们,快过去看看——”身后的御医们忙拱了拱手,提着医箱,箭步进去了。陈氏见状,眸色微微一沉,手上的帕子也放下了,只伸长了脖子往房里头看。心中怨毒地想着——下了这么久的药,可算是见效了。这辅国公的嫡子,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还空占个世子的名头。她用药这一催,也就是帮他早日解脱罢了。可千万别又给救回来了。御医进去了好一阵子,终于出来了一位,神色凝重地对辅国公夫妇作揖道:“世子爷的病,一直挂在太医院的医案上。前些日子,病势稍缓,已能正常入宫当值。如今急转直下,确实有些蹊跷。”他顿一顿,又道:“兹事体大,下官需要查看世子爷的药渣。”“快,快去拿。”老夫人忙对宋珽奉药的小厮吩咐道。陈氏低头,以帕子捂住了脸,掩住了面上的轻蔑之色。谁会傻到在药渣上留下证据?汤药前脚给宋珽送去,后脚,药渣便被换过了。熬药的,可是她的人,每个月不少银子砸下去,定不会有什么差错。☆、栽赃药渣很快便被奉药的小厮给拿了过来。出来的那位太医,当着众人的面,将药渣放在院中的青石大桌上。又将随身带的药箱打开,自里头取出一些旁人看不大明白的,医者用的器具。他先将药渣铺开,将各种熬煮后的残留一点一点地分开。之后对着之前开给宋珽的方子,将里头有的药渣分了出来。余下方子里没有的几种,则又分离成几堆,望、嗅、轻尝、捣碎等来回折腾了好一阵子,他终于将药渣放下,以清水净了手,对辅国公等人拱手道:“回诸位,药渣中除方子上的药材外,确实还被添加了其余药材。”陈氏微微一惊。那太医谨慎道:“能辨别的,有夏枯草、桑白皮、紫地花丁三种。其余的,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