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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忙将槅扇一关,红着脸不再理他。宋珽对着眼前紧闭的槅扇愣了一瞬,似乎有些困惑地轻轻敛眉——他可是又说错了什么?可这话,明明是沈陶陶自己与他说的。他只是复述了一遍罢了。正思忖间,钟义大步自外头走了过来,对宋珽道:“世子爷,外头都布置好了,我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宋珽唯一颔首,静静想了一阵,还是淡声道:“去将我的琴拿来。”钟义此刻也回过味来,一脸的激动,应了一声忙急急地下去了,生怕自己走得慢了,耽误了世子爷的好事。——这国公府里,终于要添一位夫人了。☆、折花钟义快手快脚地将琴取来,郑重地往宋珽眼前的石桌上一放,又恨不得再给它上几炷香清香拜一拜。这未来的世子夫人能不能娶进门,可就全靠这一回了。宋珽的指尖拂过琴弦,轻轻地试了试音,却又慢慢地停了。他对钟义淡声问道:“女子们素日里都爱听些什么?”钟义挠了挠头,为难道:“世子爷,我又不是姑娘家,我怎么知道?您就看着弹呗?”杜元忠听了,心中略急,忙走上前来,借着为宋珽点燃熏香的由头,压低了嗓音道:“世子爷,凤求凰。”宋珽微微颔首,杜元忠便带着钟义下去了,还十分贴心地为他家世子爷关上了院门。而此刻,厢房中。沈陶陶已摘下了面具搁在一旁,正以沾了水的布巾细细地拭着脸。也不知是在洗漱,还是为了降一降面上那烫得惊人的热度。面上的温度刚降下了一些,沈陶陶却隐约听得外头似有琴音响起。她立时想起方才的事来。她只是关了门,却并未与宋珽说明究竟想不想听琴。宋珽便也以为她是默许了。这子夜时分,还真在她房外弹起琴来。还真像话本子里写的浪荡公子哥。沈陶陶忍着笑,蹑足走到了槅扇前,侧耳细细听了一阵。她并不会弹古琴,但至少也是官家千金出身。至不济,这基本的鉴赏还是懂得。况且宋珽弹得这首曲子,每一位闺阁少女怕都已在话本子上看过了千万次。沈陶陶听了稍顷,便也认出来,宋珽弹得是一曲‘凤求凰’。‘有美一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这首古琴曲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枚一枚明珠一般,顺着宋珽的指尖簌簌滚落,一直落在她的心上,叩动了心弦。沈陶陶在槅扇后暗暗顿足——这宋珽成日里一副冰冷不近人情的样子,如今怎么也学会在别人门前弹凤求凰了?她又听了一阵,只觉得面上刚降下一些的热度,又慢慢攀了上来。忙转身紧步回了内室,连头也不敢回一下,生怕那曲声追进来了似的。她匆匆洗漱罢,便将内室的槅扇与长窗皆紧紧地阖了,那曲声顿时便小了许多,隐隐约约,几乎已听不清晰。沈陶陶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埋身于床榻之间,吹熄了红烛。厢房里提前备足了冰鉴,即便是关了长窗,也并不觉得闷热。沈陶陶在榻上辗转了一阵,脑中翻涌的思绪也随着冰鉴中丝丝缕缕的冰气,逐渐清晰,最终彻底冷静下来。她细细地想了一阵,倏然半支起身来,于夜色中慢慢睁大了一双杏眼,墨玉般的眸中,略显不安。她在做些什么?当初复又在沈府中醒来,发现自己悲哀的源头——嫁入辅国公府之事还未发生时,是怎样的欢欣雀跃?又是怎样的一遍遍在心中发誓,绝不重蹈覆辙。如今这才几个月,便都给忘了?况且,无论如今的宋珽与上一世如何不同,十年之后,他终归还是要病死。难道自己还要再给他捧一次灵位不成?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地冷了下去,仿佛一簇火苗方才燃起,便被掐灭。她慢慢低下头去看自己纤细的手指,掌心中似乎还有方才交握过的温度,令人心绪微微一澜。她忍不住地想着,毕竟是重来一世,已经有无数的事情在她的眼前改变了。她入宫当了女官,沈静姝远嫁,陈氏病死,那为什么,为什么宋珽却还要如上一世般无声无息地病死?想至此,她心中蓦地一跳。是啊,既然一切都已经重头开始,那为何宋珽还会病死?这一世里,他不再缠绵病榻,也能来宫中当值,还能在门外为她抚琴,他的身子明明还没有坏到药石无灵的地步。也许,一切还来得及挽回。沈陶陶细细想了一阵子,终于摁着自己的心口慢慢地躺下了。庭院中的凤求凰终于奏罢,宋珽似乎是换了一首更为舒缓而悠扬的曲子。沈陶陶闭目细细地听了一阵,于半寐半醒间终于听得是一首‘金缕衣。’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一世,还是怜取眼前人罢。……宋珽并不是个贪睡的,依旧是鸡鸣时便已起身。但当他到了沈陶陶居住的厢房中,却发现槅扇洞开着,里头已空无一人。她大抵是已赶去宫中上值了。宋珽有一瞬的怅然若失,旋即却又平复,对钟义道:“备轿,去宫中。”钟义有些愕然:“世子爷,您不等那姑娘了?”宋珽的身子微微一顿,旋即停住了,语声依旧是素日里的平淡,听不出情绪,但眸中,却似有波光暗涌:“她……还在府中?”“是啊。”钟义答得理所当然:“鸡鸣前那姑娘就已经起身了。还问我厨房在哪——”话音未落,他便见宋珽已转身疾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对一旁的杜元忠嘀咕道:“你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一句,一句什么来着?”“君子远庖厨。”杜元忠双手笼在袖中,慢慢笑道:“但是凡事总有例外。今日莫说是庖厨了,便是刀山火海,世子爷也是会去的。”当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宋珽已经赶至了府中小厨房。此刻正是厨娘与烧火丫头们忙碌的时候,见到他,皆是一愣。宋珽于庭院中左右环顾一圈,没望见沈陶陶的身影,便又抬步行至厨房门前,抬手推门。他的指尖刚一触及到木上的雕花时,只听‘吱呀’一响,门扇自内打开了。沈陶陶双手端着个青白瓷的汤碗,正与替她开门的丫鬟道谢,甫一转身,见到立在门口的宋珽,便是微微一愣。宋珽亦垂眼望向她。飞鸟纹的面具遮住了她大半张面孔,露出的下颌尖尖,于晨光下通透如玉。乌发绾了个简单的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