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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阵面色登时也是一变:“倭寇竟已行到了此处不成?”倭寇两字,像是触碰到了某种开关,让猎户突然间自这种惨象之中反应了过来。他一下子迈开了双腿,拼命朝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丫头,我的丫头!”宝玉猛地闭了眼,拽住了欲要跟去的李阵,心头涌上几丝不忍来。他这些日子,已然看过了不止一个村落的这般惨象,深知等着这位父亲的将是些什么。“啊啊啊啊啊!”远处的猎户忽的发出了一声已然不再像是人的惨叫,反倒更像是野兽极其痛苦的嘶吼。宝玉命众人于此地等候,这才随着李阵一同前去,走近了些。原先那个爽朗而热情的猎户,此刻像是被烈焰燃烧着一般,他喉咙中发出嗬嗬的低吼,眼里流着泪,将自己的头一个劲儿向墙壁撞去。“老乡,你这是做什么!”李阵忙将他拦腰抱住,强行按了下来,“你这般,不会有一点结果,只会让自己受伤的!”猎户被年轻力壮的李阵按着,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哆嗦,像是在痉挛一般。他满面都是泪痕,因着挣扎,连绑的紧紧的头发也散开了来:“丫头,我的丫头!我要杀了那群禽兽,我要杀了那群禽兽!”于他身畔的,是一具女尸。仍然穿着青布裙、白袄,隐隐能看出几分清丽的模样儿来。只是她的衣衫已然被扯得凌乱不堪,胸口大开着,裙子亦被撕成了一缕缕的碎片,任谁看也知晓她先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她躺在这满地鲜血之中,大睁着一双杏眼,眼里仍有消逝不去的恐惧。李阵喉头一堵,再想起方才这个猎户笑呵呵谈起自己闺女的模样儿,一时间万般劝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来,不由得也红了眼。宝玉亦是不忍再看,纵使他心头已然猜想到此幕,但是眼下看着,仍是痛苦不堪。他默不作声解了自己的披风,将暗灰色的披风严严实实搭到了这位姑娘的身上,这才抬起头来,冲着李阵点了点头:“走吧。”走过那位已然用悲恸将自己同世界隔离开的父亲时,宝玉脚步顿了顿,终究是开口道:“老乡,可到城中的官府来寻我。苍天凛凛,在此见证,我们定会为这些个受苦受难的百姓,讨得天道来!”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不够了,作者有话说明日再补上!跳起来就是一个么么哒!第78章小花落海这个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并非人力可更改。明明就这般摆在眼前,可你除却接受,再也无一点其余的办法。在这些事眼前,你无能为力、不堪一击,脆弱的像是河边一株被风一吹便会折断的野草。譬如生死。譬如人心。昏暗的祠堂内,只有两根白烛在没日没夜地燃烧,分不出昼夜,看不出晦明。有丫鬟吱呀一声将大门推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随即悄无声息地将一张纸放在了地上,轻声唤道:“二爷。”跪在冰冷地板上的人更像是一尊用白玉雕成的雕像,衣角身形都一动不动,似乎全然不曾听闻。丫鬟左右看看,又悄声叫道:“二爷,南边有消息传来了!”“南边”这两字,像是瞬间触动了这尊雕像的某种神经,令他瞬间眼中有了活人应有的气息,扭过头来:“怎样?”丫鬟的面容上浮现出了几丝犹豫,她轻抿了下嘴唇,最终并不答言,只是将地上那张纸递入了他手中。张逸然颤抖着手,忙忙将手中这章薄薄的纸展开来,上头用蝇头小楷细细地写了几行字:二月二十一日,贾虎贲带领五百精兵欲寻小道直攻倭寇老巢,不敌,身陷囹圄而援兵不至,手下伤亡约三百人,最终拼死突围,至今踪迹不明。踪迹不明。这四个字像是带着凄惨的血色,一下子刺进眼睛中来,令张逸然不禁闭了下眼。他轻吸了口气,再睁开眼帘时,看到的还是这两行令他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的句子。拼死突围、踪迹不明、援兵不至......他于口中将这三个词无意识地翻来覆去念叨了几遍,一时间连最后这一缕生气也像是被谁从体内活活抽去了,整个人眼见着便无力了下去。“二爷!”吟秋惊呼一声,忙将他扶起来了一些,“二爷,您没事吧?”张逸然不答,他的眸子只是定定盯着虚空中某处,半晌后,方牛头不对马嘴地轻声问道:“吟秋,你说,他可怨我?”“这一场灾祸,原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对平安州的账目起了些许疑心,方派人去查,最终引得大皇子自身不保,不得不自断一手足来保全自己;是我于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抄起鞭子抽了他一顿;是我与他宿怨难消,方入宫时便已然与他结怨,此生注定与大皇子定然难行一路。”他喃喃说着,眼中却愈发升腾起愤怒的火焰来:“可这一切都是我,为何最后替我糟了这份罪的,却是无辜的旁人!”许是这几日都不曾休息好的缘故,他的面容已然苍白消瘦了许多,昔日间那等高高在上的威势已然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是个像是用白纸叠出来的人,薄而无力。吟秋眼圈儿不禁一红,劝道:“二爷,就算没有您,贾三爷这玉,也是早晚要惹来祸事的......您这是何苦这般折磨自己......”“不,”张逸然低声道,“我宁愿自己从不曾见过他,也不愿自己成为将他推入这等苦痛之中的人。”他收了这般一个可人意的徒弟,虽则蠢了些,可好在心思纯良,勤奋好读。张家二爷满心想着的,都是将这个徒弟一路送上青云路。然而眼下,青云路不过爬了十分之二三,他却亲手将他的小徒弟送入了这无底的泥潭之中!怎能不恨自己?怎能不怨自己?“可是二爷您又有什么办法?”吟秋惶惶道,“太太已经命府中人时刻看着二爷了,二爷眼下,便连张府的大门都迈不出去,更何况——”她将后半句话咽进了心里,并不曾说出来。更何况您向来对待太太的话如同圣旨,百依百顺,无有不从。如今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您难道还能有什么解决的法子不成?在圣旨刚刚到达荣国府之时,张逸然便想辞了官,同蠢徒弟一同往南海去。他因着此事,心中对蠢徒弟已然满是愧疚,就算是拼了自己这一条命,也非得保得宝玉平安无事方好。可在他方回了房,收拾完了东西预备出门之时,便见张太太带着满院乌压压的仆从立在门前,她的手中紧紧抓着一条白绫,望见儿子出来,方美目含泪道:“你若是敢踏出这门一步,我便用这东西勒死自己!”......直至此时,张家二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