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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生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炸开了笑花,眉眼弯弯,是止不住的欢喜。这时候阅春庐里的客人只消瞧上他一眼,便能明白这段时间里梁景生反常行为是原因。可惜客人们都被发出声音的人吸引了去,错过了梁景生刹那的情绪波动。只见来者杏色长衫,身形瘦削,发似墨染,面如傅粉,手持画卷,颇有画中人物的风范,自然是丁慕言了。阅春庐客人不识,但对于这般人物却是好奇,又一阵低首咬耳地交流看法。梁景生好不容易平息激动,回首转身,脸上带着浅笑,入目就是想念许久的丁慕言,心又不能自已地狂跳。一月未见,梁景生觉得丁慕言更显瘦削,却又更见风流了。“小可给三思兄送画过来了。”丁慕言见梁景生愣地瞧着自己,竟以为他把向自己求画的事给忘了,不禁心生佩服,想来梁景生竟是实实在在想免自己上回酒钱的,求画不过一时戏语。这施恩不望报说来容易,做得来却可贵。只是还没待梁景生说话,这阅春庐里四周竟此起彼服地传来“哦”的恍然大悟之语,随后又是窃窃私语声不断。熟客丙鄙视的各看了熟客甲和熟客乙一眼,嗤笑着低声说:“店家那是在等一幅画,瞧你俩说的。”熟客甲、熟客乙恍若未闻,各自低着吃喝,只是微红的脸出卖了他们。丁慕言刚才已被各桌客人盯得有些不自在,现在这突来的情况使得他更是手足无措,连目光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合适,最后落到梁景生身上,似无声求助。梁景生当然是乐得替丁慕言解围。“没想到留白兄这般上心,这么快就完成所托。实在是叫我受宠若惊。”梁景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丁慕言面前,接过他双手所持的画卷,轻托了他手肘一下示意人往后院走。此时两人靠得近,梁景生又挨近些轻声说:“乡里人比较热情,留白兄莫要见怪。”其间二人看起来甚是暧昧,幸得此时各人都为这八卦的出奇结果议论纷纷,未得发现。及至后院,梁景生将丁慕言让到屋里,又是一阵问候。“三思兄不先看看画吗?”丁慕言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抖,状甚兴奋。梁景生这才发现自己大大的失礼,拍了下额头。“与留白兄多日未见,这一见面可把我乐糊涂了,竟把正事给忘了。”移开桌面上的东西,梁景生慢慢的展开画卷。梁景生发出“咦”的一声。原来这画中景致萧瑟,多是残叶断梗,一枝红莲在画的左下角低着头将败未败。“三思兄若有不满,不妨直说。”丁慕言本是对这秋初残荷图甚是满意,却被梁景生咦的一声搞得很是紧张。被丁慕言这么一问,梁景生才发现自己无意中让丁慕言产生了误会,慌忙出言解释。“误会误会,留白兄可误会了。我一直以为留白兄会画夏莲,所以方才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听了梁景生的解释,丁慕言紧握的双手才悄悄放松,接着说:“三思兄所想其实也没错,一开始时候我也是打算画的夏莲,只画了几株便觉得不行。这夏莲图不知凡几,没有奇思妙想,没有生花妙笔,实在是流于俗气。恰逢现在是夏末转初秋,以为巧思,故作此初秋残荷图,不知三思兄觉得怎样?”丁慕言越说越激动,说到巧思处,更是兴奋得两颊粉红,双目闪着晶光。“哈,这可确实是巧思。不流俗套,另劈蹊径。看来这回却是我占了大便宜了。”梁景生瞧着丁慕言这样欣喜,对画就越看越顺眼,自然是一个劲地夸它好。其实梁景生也没说错,这残荷图确实算得上有些奇思,意境萧条较之勃勃生机自是另有一番味道。只是丁慕言的画技算不得一流,有地些方着墨稍嫌过多,对浓淡的拿捏还没到火候。所以说丁慕言这残荷图,意境萧瑟是够了,却是欠了几分风骨,终算不得一流之作。可梁景生哪里管这些,只要是丁慕言所作,怕是随便滴几滴墨汁他也会欣喜收藏的。那厢丁慕言被梁景生大夸一把,心里自是欢喜得很,但也明白梁景生的言辞多有抬举之意。“三思兄可要折煞我了。人贵自知,这画再好也只能算一般的好,又岂受得三思兄这般夸赞。”“此言差矣,我常闻作画需要灵气,这灵气归根结底是表现在意境上,画技可练,可好的意境却不能练就的。想来留白兄将来必当能成为大家。那我现在这画往后就是大家的成名前作品,价值非凡呀。”丁慕言没想到梁景生会继续夸下去,不禁羞红了脸。“唉,这……这说得太远了,三思兄可别笑话我了。”“哈哈,我这是有根据的推测,是留白兄你太谦虚罢了。他日声名鹤起,可莫把我这荒村野店的朋友给忘了。”丁慕言本就生得白净,又脸皮薄,容易便羞红了脸,白面飞霞,煞是好看。这便更叫梁景生止不住地夸他,直羞得丁慕言不敢抬首方罢。这次真叫丁慕言见识到梁景生的疏狂不羁,心中暗道往后可得好生拣话说,莫再给梁景生机会调侃自己。丁慕言可不知,梁景生这般笑话他仅仅只是想看他羞红的脸而已。两人相对,一个夸夸而谈,另一个想止住他话头终无果。只是经过几回打交道,丁慕言已是认定梁景生值得相交,所以虽被调笑也不真恼。☆、学丹青“说来,三思兄可谓我的贵人。没有三思兄可就没有这残荷图了。”说完,丁慕言给梁景生作了个礼。梁景生也算知道他的脾性,坦然受之。“既是朋友,何来贵贱之说。今日见了留白兄的画,我方想起离了学堂我便没有再提过画笔了。”梁景生无不感慨地说。“原来三思兄也是会画之人,这实在巧。”“这或许就是佛家所说的缘吧。只是我的画技远不能跟留白兄相比,少时顽劣,没少给夫子惹麻烦,没两年就被夫子请回家了。”说毕,梁景生还大大的叹了口气。丁慕言观其神态,心中暗笑他爱作怪。“三十而立。三思兄尚且年轻,如果现在想学亦未为晚也。”虽然梁景生不正经,可丁慕言依然很正经地建议。“看了留白兄的画后,我兴趣就被勾起来了。唉,可你也看到了,我这酒馆就三人,四时跟五味弱冠尚未到,这店还得我坐阵,哪里得空去拜师。”丁慕言听后也一阵犯难,“不若请师上门?”“这是办法,可不是个好办法。我守着这小酒馆,来来去去几乎都是邻近村庄的人,能有多少进账?还要日常花销,能拿出来请师上门的钱可是少之又少,即便请过来了也肯定是水平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