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碰撞

    几轮同窗掠过，覃宝熙偶尔抬头打招呼、行李箱四轮被拖来、拽去。她背心湿了层汗，低头拿纸巾、小心地洇着颈窝。

    身后欣长的影子已经跟了大半路段，她一脸警惕地顿步，撂下眉峰。

    少年大腿肌rou紧绷，拦住少女的去路。

    他嗓音压低，轻轻地“喂”了一声。

    陆蜇生得高，腰弯下去，旁人看来似是在交颈、只有覃宝熙听得对方飘然凑近的一句——

    “小婶婶”。

    陆鹤璋不在，少年颇有些放肆、顶着张桀骜不驯的脸哼笑，目光落到女孩裹得严实的颈周。

    覃宝熙被这般直白的目光烫到，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掌心攥着的纸。

    “陆蜇？”

    少年眼眸眯起，底色平淡冷漠。

    “叫错了。”

    “小婶婶难道忘了…那晚是怎么称呼我的？”

    小…蜇。

    ——“小婶婶…往后多碰杯、常见面。”

    陆蜇步步逼近、掌心按上了行李的伸缩柄。

    少女收着身子、倒退一步。

    仿佛回到那晚，一侧的肩膀被剥离、缩进了陆鹤璋的体温里，裹紧。

    喉咙有些痒…少年手插进兜里，摸索着烟盒、尖锐棱角。

    退了婚…再叫小叔娶她？

    轮番搭台做戏、叫他做了蒙在鼓里的痴子？

    “我倒要看看…覃宝熙，你究竟有什么勾人的本事。”

    四下，不断有人张望过来。

    小姑娘捏着手机、犟着回敬。

    竟然学会威胁、警告人了。

    软绵绵得、再弹回来。

    “你再这样胡说，我要告你的状的。”

    向谁？

    小叔？

    几息内，陆蜇摸出了烟，他叼了一根、并未点火，笑意在倏然间蔓延，含糊不清——

    敢威胁他。

    覃宝熙，你真是长本事了。

    “随你妈的便。”

    覃宝熙白活二十年，头一次见陆蜇这么蛮横不讲道理的人。

    少年扛着行李箱在前头甩得步子飞快，她在后面追，半条刚输入、未来得及发送的讯息卡在屏幕上，没命地喊。

    信安大学出了名的混世霸王，专挑稀罕的小路走，一路引至栋被废弃的老教学楼，回声阵阵。

    他轻轻松松，覃宝熙半蹲着喘气、几乎要背过去。

    穿得像头肥肥的小熊。

    少年把玩着手里抢来的行李，眼神里有若有若无的凌厉。

    “喂——”

    他只说了一个字，空旷的教学楼里忽然响起阵手机铃声——

    覃宝熙满脸痛苦地掏出来，一连同他“嘘”了七八下。

    嘘嘘嘘嘘嘘嘘嘘！

    “陆蜇，你要是敢说话，你就死定了。”

    少年侧对着窗，半张脸刚硬冷峻。

    覃宝熙像是在做贼。

    手捂着听筒，小心翼翼地——

    “喂？”

    即使没开免提，陆蜇大致都能猜到对面是谁。

    空旷室内积蓄灰尘，回声重叠，他一步一步地、缩短自己与那通电话的距离。

    是小叔。

    他似乎发现端倪，紧绷的声音泄开个口子——

    “囡囡…旁边有人吗？”

    覃宝熙朝陆蜇摆摆手，莫名有几分心虚。

    “没有啊…”

    陆蜇轻轻笑，声音轧过她的。

    原本棱角分明的清俊脸庞更加锋利，眼里夹杂碎冰、戾气横生。

    “小叔，是我。”

    通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少年依旧乖巧，彼时的不快仿佛是错觉。

    “小婶婶的东西有些多了，托我帮她抬到宿舍去。”

    覃宝熙手心发软，电话另一端，陆鹤璋声线散漫、带着股磁沉到威慑力。

    “是吗？”

    凉薄而柔，似乎是要下雨、天色瞬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