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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他大概会越来越孤僻偏执。小软,就是第三件事。张一萍跟开黑车的好了几年,后来又跟另一个道上混的人好了,人称五哥。她长得好看,半老徐娘了也比不少小姑娘好看。跟任洪文这边断了之后整个人脱胎换骨,像是从柔弱到泼辣之间无缝切换。她风情万种,不在乎名声,有钱就好,能气死任洪文更好,她心甘情愿做人的外室,给五哥生了个女儿,取名字叫小软。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任忍初三毕业那年,五哥在道上惹了事,不知怎么的死在了外地。仇家跑到了张一萍那,把家里洗劫一空,张一萍和小软都被捅了好几刀。送到医院之后,医院通知了任忍,张一萍一脸一身都是血,跟任忍说:“这辈子我对不起你,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我知道你恨我,我抛弃了你们,我现在遭报应了。但是小软是无辜的。我知道任洪文忍不了她,你帮帮我,给她找个好人家收养,好不好?”任忍那个时候已经不会哭了,他只是觉得茫然。他看见张一萍脸上一块刀痕,粉红色的rou外翻着,让他觉得恶心。最后张一萍说:“希望你下辈子,能遇到好人家的父母,不要遇到我跟任洪文这样的。”她死在了医院里。身上的血窟窿堵不住。小软抢救过来了,张一萍在危险关头死死护住了孩子,小软受的伤比起张一萍不算重。张一萍的积蓄还掉了医药费所剩无几,任忍自己也没有钱养小软。他把小软带回了家里,跟任洪文说这是张一萍的女儿,如果他想杀死小软最好趁自己不在,这样最好了,小软也死了,任洪文杀人枪毙,他就能解脱了。任洪文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任忍,说:“毒!张一萍真毒!死了也不给我痛快。”他口腔里不停出血,止不住,在痰盂里吐出一口一口的血沫子。小软那个时候快两岁,什么都不懂,被嘴里总能吐出红色水的举动逗乐了,笑得咯咯的。任洪文冷冷地盯着那个女童,像一条毒蛇。最后他冷笑一声回了自己屋,没有再管。但是任忍知道他在外面打工的时候,任洪文给小软喂过吃的,没让小软饿死。于是他更矛盾了。他变得什么都能理解,却什么都不愿意理解。他也不知道怪谁。任洪文够可怜了,如果他没有病,没有残废,老婆没有抛弃自己,也许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但是没有如果,他就是在病痛之下越来越让人生厌,磨灭了所有的亲情。但是不经意的时候,他也有柔软的心。任忍听过他哭,像垂死的野兽,他哭自己拖累了任忍。任忍甚至知道他在查怎么死才能骗保险留给家人,他的搜索记录没有清除干净。人性太复杂。小软在家里待了两个月,任忍打听到有对中年夫妇,独子出意外死了,想要收养一个孩子。任忍去考察了两天,确认这对夫妇是老实的双职工,才把小软托付出去了。只是小软身体不好,那对夫妇家境清贫,有时候还要任忍帮衬着。任忍也提出说要是负担不了一个孩子,趁小软还小,他可以再找合适的家庭。但是那对夫妇已经寄予了太多的感情在小软身上,实在舍不得。任忍想来想去,虽然清贫了点,但是确实疼爱小软,换到别人家未必有这么上心。当然不许任忍说出她的身世,怕孩子跟养父母不亲。任忍去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候在刻意避免产生更多是感情联系。但是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小生命,与自己同根同源,心境就微妙起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只有小软,他希望小软有很好很好的未来。小软因为受过刀伤,伤到心脏,又要做手术。那对夫妇是老实人,只支支吾吾地表示:“当初你送孩子来,我们也是信任你,没有去查身体什么的,现在孩子有病,我们也不是说要弃养,我们是真把她当女儿的,但是无论如何,你是不是该给点赔偿?”任忍那个时候高一,非常瘦,少年人特有的清冷。他沉吟了许久问:“具体要我怎么做?”于是他欠了一大笔钱。除了他爸挥霍在江湖医生身上的债,他又多了一笔负担。知道他居然在攒钱给小软之后,任洪文发了一通脾气,直接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醒来以后更加变本加厉的花钱,他说:“反正你不用在我身上,也要用在那个杂种身上。”于是任忍高一上完就辍学了,经人介绍进了一家模特公司,做起平面模特。每天醒来两件事,给自己家攒钱,给那对夫妻攒小软的医药费。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取得真好,心上一把刀,这十多年都是咬着牙挨着刀忍过来的。但有的时候他也感激这些负担,如果没有这些,他可能早就死了。因为像个陀螺一样不停转,一门心思要攒钱,所以他活得像狗一样的时候,也忍着了,不能死。后来任忍跟徐仲楷说:“我无比感激曾经宁可不要自尊也要活着的我,如果我那个时候放弃了,我就遇不到你了,也就不知道人生原来可以这样快乐。”第3章几天之后任忍终于接到了一个广告的活,是在镜头里当群演,代言人是个当红小生,迟到不说还耍大牌,硬生生地把时间往后拖,早上六点就去了,等任忍拍完能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他带着剧组打包的盒饭,乘上了回家的公交车。任忍家住的地方交通极不便利,正好处于哪个站台都不靠的地方。他在车上接到任洪文的电话,要他赶紧回去做饭。所以车子一到站,他就从后门跳下去,埋头跨步前行。街角几个混子在抽烟,便利店日复一日地发出迎宾的叮咚声。任忍走得很急,一不小心撞上个人,任忍下意识地抬头道了个歉,只依稀感觉是个三十岁上下衣着考究的男人,便擦肩而过走了。他一路跑回去,身上出了一点虚汗,在筒子楼的公用自来水那冲了把脸。一推门,看见任洪文把腿架在沙发上吃瓜子,地上全是瓜子壳。“你上次吃瓜子,嚼出一嘴血,还没长记性?”“吃死我你不正痛快?”任洪文把地上啐了一口,斜眼觑他:“快饿死我了,还不炒饭去!”任忍不再说话,拎着盒饭,又在自家电饭煲里盛出剩饭,走到公共厨房里头起锅了。爷俩沉默地吃着饭,谁也不搭理谁。好像两个拼桌的陌生人。吃完任洪文拄着拐杖回了自己房间,电视开得震天响。任忍端起碗,走到洗碗池边。白炽灯光昏黄不定,几只夜蛾盘旋在灯泡旁。任忍忽然感觉有人挡住了光源,一抬头,是个称得上英俊的男人,表情说不上友好,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长相一般。“你好,方便聊聊吗?”那英俊的男人打量着任忍,开口道。任忍手上还有洗洁精的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