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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像是一个被看光了的女子,厉声喝道:“滚!滚出去!”他这一背身,前胸的伤口就毫无遮掩地撞入了云如往的眼中。云如往忘记了很多事,却不会忘记自己的剑会给人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他通晓五行之术,他一旦出手,五行之力便会倾巢而出,形成一道五瓣花的伤口。云槐的胸口位置就盛放着这样一朵丑陋至极的花,被击穿的rou已经重新长好,但新长出来的部分与之前的皮肤颜色已经全然不同,乳粉色的花朵烙印在他身上,这是他羞于展示给任何人的疤痕。幻影中的云槐喝退了那妖邪后,便囫囵裹了衣服,蜷回了床上。他用被子把自己牢牢包裹成一个茧,哑着嗓子哭得伤心至极。他在哭什么,难过什么,委屈什么,心痛什么,云如往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全部明白了。为什么他不肯回到自己身边来,为什么自己找了许多年也找不回他的小槐树,因为在他的心目里,他是被自己驱逐了的,被自己厌憎了的,被自己抛弃了的,最肮脏的魔。云如往坐了很久,他任凭那个曾经的幻影在哭泣中睡去,又在抽噎中醒来,金色的影子窸窸窣窣地红肿着眼圈爬起来,他抱着那碗冰封的糖蒸酥酪,趴在床上,竭力从中间汲取一点点的温暖和甜意:“前辈……”别讨厌我,别扔下我,我不是故意的。云如往明白了他曾经不能明白的只言片语。他捧起了种子,他发现种子上有一颗无法抹去的伤疤,呈浅口花状,清晰无比。这道损伤已经深入到了他的肌理。云如往又一次轻声唤他:“云槐。”种子依旧无法回应他,就像这千年里他每一次得不到回应的问候一样。一滴温热溅落到了云如往的手背上。他忘记怎么哭,忘记哭是什么感觉,所以这种感觉陌生得让云如往有些茫然。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诧异地看向自己指尖上沾染着的水露。金光慢慢散去,只留下云如往一个人和一颗种子。云如往又枯坐了很久,久到他手中的种子变得温热起来。吸取了他身上的神灵之气的种子,表皮上的花状伤口一点点痊愈了。云如往把种子捧在手心,轻声说:“云槐,我真的没有厌憎过你。”他把一个吻轻轻落在了种子的表面,说,“……我没有。”……但是还喜欢吗?就连云如往自己都忘了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他怎么好轻易许诺。他曾许过一个一辈子的承诺,如今他再也不敢轻易说永远。他从空荡荡的神界搬了出来,在人间寻了一处安宁的宅院,隐于市井,在院中重新栽下了那颗槐树种子。第98章千年(五)云如往从此变成了凡人云如往,一宅,一院,一棵树。为了维持天道的运转,他仍然要四处游逛着,在与他直接或间接交易过的人身上加戳金印,方便随时收回借贷。好在他已经不是那么忙了,他流传出去的几份典籍收回的成果颇为可观,已经可以保证百年之内世事安稳,虽然达不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程度,但这个世界至少不会崩塌。近几年,他能收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少,几份典籍传来传去,有遗漏断章的,也有被销毁的,譬如豳岐秘法就在豳岐灭国时遭焚,片甲无存,他也懒得再费心撰写一份,毕竟直接去和人讨价还价,不仅会被骂,还累得很。作为神明,云如往已经丧失了正常人的爱恨怒怨,他不介意被那些走投无路的人骂上两句,但他早就有些疲累了,他想过正常人会过的日子。豳岐秘法没了,还有修罗鼎,还有很多其他的,云如往不必cao心。所以在短短半年间,接连两次被早已失传的豳岐秘法召唤,云如往很是诧异。不过,他做了一笔还算划算的交易,第一次,他得了一个人的半副命格,第二次,他为他家的云槐找了一个伴儿。卫汀的交易是完全在云如往预料之外的,但是也恰好撞中了云如往的内心。他看得出来,这个青年是一个再纯净不过的人,那种无望又执拗的守望有些像他的小槐树,他一旦认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因而,万一自己将来不能给他家小槐树真正的爱,给他准备一个朋友,叫他不那么孤独,也是好的。在同卫汀做过交易之后,他把卫汀所化的梧桐树种揣入袖中,返回了他买下的宅邸。但是,他原本栽在院中的小槐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裸的青年,他坐在庭院的地上,茫然地望着天边的明月,表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一样。云如往突然有点发抖。他定定地望着青年的背影,轻声叫道:“……云槐?”青年转过脸来,好奇地打量着云如往:“你是谁?”还是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他在心里朝思暮想了许多年,最终被他点化了的小树苗,和上辈子的他一点差别也没有,懵懂,稚嫩,又不谙世事。云槐爬起身来,登登登跑了几步,来到了云如往跟前,陌生又新奇地对他看了又看。他说:“我做树的时候,每天都看到你。是你把我种成这个样子的吗?”云如往笑了,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当然不知道,他的整张脸在云槐眼中活了起来,温柔得就像千年前二人第一次遇见时一样:“大概是吧。”“你为什么叫我云槐?”“给你起的名字。”云如往垂下头来,说,“……你的脚。”月光下的云槐赤着一双脚,脚底上沾满了泥土,白白嫩嫩的足趾配着黑褐色的土壤,看起来有种天真又稚拙的勾人味道。云槐活动了一下脚趾,疑惑地问:“怎么了?”云如往一手托着云槐的后颈,一手环紧他的膝弯,把他横抱了起来,云槐哎呀一声,本能地伸出不甚灵活的手臂勾住了云如往的后颈,脸蹭在那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他的眼睛亮了亮,伏上去贪馋地吸了一口气,吸了满腔的金银花味道。云如往将他安置在床上,又打了一盆热水,把他脏兮兮的双脚泡在里面,说:“先洗一洗,等我回来。”在他即将转身时,云槐牵住了他的衣角:“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又明又亮,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猫崽。他说:“要是很久的话,我会想你的。”云如往摸了摸云槐柔软的额发:“不会很久。”……至少不会有两千年那么久了。云槐乖乖地坐在床榻上,两只脚百无聊赖地踏着水,把地溅湿了一大片,他等了一会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