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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荣钧脸上逡巡,手指不由加重了力道。荣钧被捏得生痛,又觉得气氛诡异,来不及思索,管不了冒犯不冒犯,双手撑在顾叶更胸口用力一推,生生将自己推得倒退几步。顾叶更反映极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往里一收,几乎将他带进怀里。“荣钧!”沙哑的声音兜头罩下,他身子一顿,诧异地抬起眼,一脸茫然,连“顾先生”三字也省了,只问:“你知道我的名字?”顾叶更眼中的光一凝,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荣钧想了想,尴尬地补充道:“唔,海先生应该提到过我。”说完从顾叶更手中挣脱,尽量挺直腰背,模仿着职场人的语气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顾叶更这次没有再拦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心头一片骇然,脑子亦陷入短暂的空白。那人真的是荣钧?荣钧怎么可能这般……十年前,他以为自己不爱荣钧,恨透了荣钧。而这十年里,流连于他床边的所有人,都有一丝荣钧的影子。记忆里的荣钧像一团嚣张燃烧的火,肆意而张扬。刚刚离开的男人看上去却落魄又迟钝,肩膀与手腕单薄得几乎一捏就碎,脸色苍白,眼中尽是胆怯与谨小慎微,居然还被人扇了一巴掌。若不是那一张脸,他根本不会将那人与荣钧联系到一起。而荣钧显然已经不记得他了,和所有人一样将他唤作“顾先生”。他扶住额头,顿觉难以接受。海黎从未见过他这样,稍作思考便明白自己方才打过的人要么是他的故友,要么像他的故友。妒意顿生,却不敢发作,只好披上睡袍,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问个明白,却忽地挨了一记耳光。顾叶更眼神冷漠,声音冰凉,“滚。”荣钧从别墅出来,回车里拿出装着各种私人物品的帆布包,虚眼看了看太阳,叹了口气。枫泊渡离市区有40多公里,开车都得花上不少时间,更别说步行。夏天日头毒,下午的阳光洒在皮肤上,灼得火辣辣地痛。早上出门前,他看过天气预报,说是今天气温可能突破40℃。这样的天气里步行回城,他有些担心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但是已经被开除了,海黎还在别墅里,他总不能自个儿把车开回去。犹豫片刻,他从后备厢取出一瓶矿泉水,背上磨得褪色的帆布包,双手遮在额前,向公路走去。不久,一辆车风驰电掣从后方驶来,擦着他的身体飙过,他腿脚本就发软,来不及躲避,险些被卷入车轮。摔倒在地时,他抬眼一看,才发现那是自己之前驾驶的吉普。开车的应该是海黎。吉普扬长而去,扫了他一脸一身的灰。他缓了好一阵,心跳才渐渐慢下去。相处一周,他大致摸清了海黎的脾性——这孩子心眼不太好,急功近利,喜欢踩着别人往上爬,但犯罪的事还是不敢做的。所以刚才那一下,应该只是想捉弄捉弄他,而不是真想撞上来。荣钧费力地站起来,狼狈地拍着身上的灰,歇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他是爱出汗的体质,不多时长袖衣裤就已湿透。手机响起来时,他正在喝水,一看来电者的名字,眉眼顿时变得格外温和。柏尹的声音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低沉,“哥,你今晚回来吃饭吗?”“回来。”荣钧抹掉额头的汗,“想吃什么?哥等会儿给你做。”“我做,你回来吃就好。”“你做什么?别瞎忙,好好上课。”“今天太热,学校放假,我已经回家了。”“准高三也放假?”“准高三也得有人权啊,本来就是占用暑假补课。”柏尹似乎在笑,“哥,今天尝尝我的手艺吧,冰镇绿豆粥,醋青椒,凉拌卤rou,煎蛋,怎么样?”荣钧心头一热,嘱咐道:“别弄太多。如果我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吃,别等我,吃完了做作业去。”柏尹应了两声,又道:“哥,你别太辛苦了。”“知道了。”荣钧笑,“哥还有事,先挂了啊。”摁断电话,荣钧扶住公路边被晒得guntang的栏杆,眼前一阵发黑。似乎有些中暑。他站了一会儿,喝掉小半瓶水,再迈开步子时,只觉蜿蜒的山路突然扭曲抽象起来。顾叶更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抽烟。20岁那年的一切历历在目,刚出国那会儿他以为再见荣钧时,一定会以拳头作为见面礼。如今意外重逢,心痛居然远远多于愤怒。从未想过,荣钧竟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管家敲了敲门,恭敬地说:“少爷。”顾叶更将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神色疏离,“什么事?”“海黎已经走了。”“嗯。”他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方才荣钧脸上的巴掌印令他大为光火。“跟着海黎来的助理也走了。”管家顿了顿,“步行下山。”顾叶更眉梢一动,倏地站了起来。管家颔首,“少爷,您看今儿天气这么热,是否需要我让小余开车送他一程?”牧马人在山间飞驰,顾叶更坐在驾驶座上,连浴袍都没来得及换。是他倏忽了。刚才荣钧说要走,他想当然地认为是驾车离开,或是有人来接,从未想到那个人会在接近40℃的天气里步行。他的骄傲与心头戳着的刺不允许他立即将荣钧留下来。可是现在,他后悔了。气温太高,柏油公路上涌起透明的热浪,驶出10公里,顾叶更猛地睁大了眼。荣钧晕倒在路边的泥地里,脚下是没有盖子的矿泉水瓶。水洒在近旁的公路上,已经被蒸干,余下一滩浅浅的印迹。他浑身湿透,嘴唇发白,大半身子贴在泥地里,头发和脸上全是泥土。顾叶更一把将他抱起,本应立马奔去车里,却忽然止住了脚步。怀里的人竟然那么轻,老气的衬衣贴在胸膛,甚至能透过汗湿的布料,看到里面突兀的肋骨。顾叶更哑然,回神后小心翼翼地将荣钧放在后座,心急火燎地往回开。医生已经在客房待命,顾叶更却径直将人抱入自己的卧室。荣钧躺在床上,胸口微弱起伏,即使已经陷入昏迷,眉头仍然微微皱着。医生来量了体温,立即准备药水输液。管家送来冰袋,顾叶更略显急躁地解开荣钧的衬衣,向两边一拉,眸光顿时收紧。“这是……”荣钧曾经紧致有力的胸肌腹肌荡然无存,身子干瘪如柴,肋骨清晰可见,腹部有三道明显的伤疤。医生正往荣钧手背上扎输液针,余光一扫,动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