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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之后,第一次顺畅了。他没有犹豫太久,松手跃下。狂风从耳边翻卷而过,浓郁的灵气如一池暖水将人包围,宋怀尘抬手一划,在头顶封了一道禁制,然后开放灵窍,掐住手诀,开始吸收周身灵气。海潮般向上扑打的灵力风暴因为宋怀尘的介入骤然出现了一道漩涡。漩涡以宋怀尘为中心,仿佛一个无底洞,如同贪渴的巨兽张开嘴狂饮一通,又如夸父饮河渭,几至竭泽。倾斜角极大的坡道变成了垂直向下的山壁,通道由宽及窄,洞壁更显嶙峋,那些突出的尖角全靠由下而上的灵力风暴支撑着,才不至于塌陷,宋怀尘携着漩涡一路下落,无论是风还是灵气,都被他带走,通道中响起金戈交鸣般的回响,坚持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岩块一块块从洞壁上松脱。山体碎裂声清晰可闻。宋怀尘一手捏着引灵诀,另一只手变幻手势,移动的指尖上染着一层薄光,那光在漆黑的环境中留下清晰的轨迹,仿佛繁花绽放。覆在洞顶的薄薄一层禁制沿着洞壁向下延伸,符文如藤蔓,将松脱的岩石紧紧缠住,牢牢按在洞壁之上。一座山的坍塌于一举手间消于无形,宋怀尘终于落到了底。地是暖的,湿的。坠落的通道狭长,底下的空间却是宽广,平稳的水声回荡着,放眼望去一片粼粼波光。微弱的光源在水底,宋怀尘蹬掉残破不堪的鞋子,赤脚踩入水中。水温宜人,内含丰沛灵力,宋怀尘索性把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扒了,就着水底透出的微光,小心翼翼的往水深处走去。温暖的水没过脚踝,没过小腿,没过腰际,没过胸膛,直至没顶。宋怀尘屏气凝神,注视着水底光芒,脚底一蹬,往那处潜去。流水冲走他身上的污渍,同时治愈着宋怀尘满身伤痕。宋怀尘到底不习惯赤身裸体,变相的洗了个澡后就在水中穿起了衣服。那衣服不是他在鹤亭望时的一袭文士青衫,而是瞧着便有仙人气的广袖长袍,一袭白衣在水波中泛光如银,更衬得他泠然出尘。宋怀尘在鹤亭望不穿白,并不是为了什么韬光养晦,若他真是那么小心谨慎的人,此刻更不会穿回本来的衣服。他不穿白,只因为大师兄一袭白衣满洲皆知,他没有与之争锋的意思。无心之人亦有心,避其锋芒却终究容不下。穿戴好了,宋怀尘才靠近了水底散发出光芒的东西,那是截一掌长两指宽的白色圆柱形物体,断口粗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硬掰下来的。这东西不仅发着光,而且还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出灵气,浓得连此时恢复了泰半的宋怀尘都感受到了压迫。宋怀尘试探着伸出手去碰了下,手感颇硬,表面稍显粗糙,像一截骨头。好像是截骨头的东西对宋怀尘的触碰没有反应,男人胆子大了些,伸手握住,等了会儿,向上拔了拔。然后他感受到了阻力,这截骨头下面还连着什么东西。宋怀尘是踩着石块入水的,此刻他潜至水底,看见的也是一片乱石,而骨截溢散的灵力,在漫长的时间中将周围碎石吹成细沙,宋怀尘伸手将最上面一层拂开。骨截之下依然是白骨,那显然是只人手,紧紧攥着骨截,指骨尖端刺入,与之连为一体。而这只手的手腕处,抓着另一只手——也是骨头嵌进骨头的抓法。他们在抢这一截骨头。抢这截骨头的不止两个人。宋怀尘又推开一层细沙,下面层层叠叠露出的都是森森白骨。那些白骨都属于修士,其上残留着微弱的灵力,在湖底发出微弱的光,抵抗着骨截散发的灵力。骨截的力量层层削减,宋怀尘推开一掌深的细沙后便推不动了,因为细沙又变回了碎石,层叠的骸骨彼此交叠,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不把上层骸骨完全清除,他便不能看到下一层的全貌。宋怀尘不想看了。因为他用灵力略微一探,尽头处仍是白骨,不知堆了多厚。宋怀尘浮出水面,四下一望,已经离他入水的位置有了一段距离。水是流动的,他索性顺着水流往前飘。水底白色骨截发出的光芒渐渐远了,他却毫无回头的意思。那东西为千万人所争夺,宋怀尘遇上了,却不要。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视野里再次出现了光。光芒渐盛,水声在密闭空间中的回响渐渐弱了,空间复又变得狭窄,而水位渐高,几乎顶到洞顶。宋怀尘不得不又潜入水中。水速骤然加快,灵力飞速流失,潜在水中的宋怀尘当即感到窒闷,而后,他被一股暗涌顶上了水面。窒闷让他下意识的张口呼吸,而稀薄的灵气却进一步加深了窒闷感。宋怀尘往水面上游,却被一股暗涌拍了回去。滚滚水声之中,他模模糊糊听见有声音在喊:“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啦!”落水不等于溺水,宋怀尘安然无恙,然而他被暗涌拍下去的那一下太像不会游泳的人沉底,岸上已经有人跳下来救人了。下水的人水性极好,很快靠近了宋怀尘。在水中不便交流,宋怀尘不抗拒对方的好意,任由对方倒拖着自己往岸边游。嘈杂人声中,宋怀尘被拉上了岸,他意思意思的吐了口水出来,随即便向把自己拖上来的人口齿清晰的道了谢。大概没遇到过这样的溺水者,周围人吵吵嚷嚷,回答宋怀尘的“不客气”听上去满是尴尬。浑身湿透,呼吸不畅,宋怀尘坐在地上。他抬头打量周围的人,荆钗布裙,粗褐短衫,有的手里还提着锄头忘了放下,无论老老幼,一张张脸上都有风吹雨打的痕迹。庄稼人们在宋怀尘打量的视线中不自在的移开眼神,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下意识的做出摸摸鬓角,压压裙角之类的动作。湿淋淋的落魄男人一身白衣服很好看,男人的一张脸更好看。“让一让,让一让!”呼喊声由远及近,听上去并不急切,人群分开一条小缝,一个蓄着山羊胡,穿着长衫,踩着草鞋的郎中扛着药箱挤了进来。看上去才到而立之年的郎中摸着山羊胡,看了宋怀尘一眼,宋怀尘也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就这样完成了交换。郎中转身挥开周围的人:“散了吧,散了吧,这家伙没事,我回去给他煮碗姜汤就好。”宋怀尘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一边走一边回头的村人们作揖道谢,他这一弯腰,脚步拖沓的庄稼人哄一下散了。“这位道友,你从哪儿来呀?”郎中拖着腔调问。宋怀尘一指水面:“从水里来。”然后他问,“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