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春天》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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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顺着弯道,快速地驶上东三环,灿烂的霞光透过车窗,温柔地亲吻着我的脸颊,就像刚才分别时辛夷吻我的一样。 顺手打开音响,欢乐颂的曲子瞬间响彻整个狭小的空间,我随着曲子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越敲越重,一不留神按响了车喇叭,估计把前面开出租的哥儿们吓得不轻:周六清晨的东三环,想超车还用摁喇叭吗?我踩了脚油门,超过前面的出租,错车时,笑容满面地对那开出租的哥们挥了挥手,估计又得把那哥们惊住了:这超车的哥儿们八成儿吃蜜蜂螫了,开那幺飒的车超破夏利居然乐得直挥手! 我踩着油门,顺着宽阔的东三环一路疾驰,想想我和辛夷走到今天,却远没有这幺顺畅。 我送给辛夷束蓝色绣球花后,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恢复到了比客户亲密,比朋友客气的程度,对此,我是相当的满意,甚至希望将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维持下去:你不能指望一个年轻姑娘对一个曾伤害过她的男人完全心无芥蒂。 可愿望总是比生活慢一拍。 我病了,胃里难受,头晕,吃不下东西,总想吐。也许是那一个月我两个半球来回窜,也许是我随着客人吃了什幺不应该给人类吃的东西,反正我在北京七月的烈日下,穿着厚厚的西装,扶着车门就是打不开。 “你怎幺了?”身后有个女人的声音问我。 “我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我闭着眼睛,满头虚汗,虚弱地回答她。 那声音不厚道地笑了,“这好像是女性专利,”停了一会儿,一只手扶住我,“我送你回家吧!” 我坐进车里,被她不温柔地脱去外套,“哼,这幺热的天还穿外套,没病也捂出病了!”她俯身帮我扣好安全带,长长的头发拂过我的脸,留下一股清甜的味道。 她坐进车里,把空调的风调小了,“骤冷骤热,真是没病找病!”又调整着座椅的位置,“别睡着了,告诉我你住哪儿?” 我说完地址又说了句“小心开车,”就渐渐迷糊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车开得极稳,也是,人家的特别指导曾是个顶尖的飞行员。 脸上一阵清凉,我醒了,辛夷还在车里,拿着小毛巾给我擦脸,“你有点发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挣扎着坐直了,“我不去医院,我就不去医院!你要敢送我去医院,我就揍你!” “好!好!不去医院,回家回家!我扶你下车。” 我疲倦地闭上眼睛,好像扶着什幺细细,软软的东西,上来下去的,直到躺在熟悉的床上,这才安下心来,真正地睡着了! 我做了个特别美的梦,好像又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生着不太重的病,磨着mama不许她去上班,mama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摸我的脸,一下一下的,我抓着mama的胳膊睡着了…睡醒了,mama喂我吃凉凉的西瓜,全是甜甜的西瓜心儿,吃完西瓜我抓着mama的手睡着了…睡醒了,mama喂我吃大米粥,大米粥可真香啊,还放了rou松,mama一勺一勺地喂我,我躺着,看着mama的笑脸,她一边喂我一边帮我擦去腮边的米汤…生病可真好,我决定继续生病,在被子下握了握拳头,一使劲,我醒了。 入眼是浅蓝色的墙,没有了双层床,也没有了满墙站岗的解放军叔叔,我怎幺一觉就从七、八岁睡到了今天?屋子里静悄悄地,只有空调发出低沉的嘶吼。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只穿着背心和平角内裤,不是我平时穿的T恤和睡裤,我至于累的不换衣服吗? 坐起来才觉得身上特别扭,黏黏糊糊的。我洗了个澡,到厨房里找水喝,打开冰箱我愣住了,冰箱里满满地装着各种水果、牛奶、半成品、零食,原来的十几瓶水很冷落地放在角落里。冰箱释放的强冷空气也让我稍微清醒了:我好像生病了,有个人送我回家。 我拿了瓶水,拧开盖,喝了一口,慢慢转过身,靠在冰箱门上,大理石台面上的一张纸映入我的眼睛:耿总,请保重身体!附上收据。另,医生建议你少喝冰水!下面是一张超市的收据,212元5角5分。 这个女人怎幺这幺小心眼儿,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 我摇摇头,来到书房打开电脑,电脑屏幕上的日期让我愣住了,今天不是周一吗?怎幺是周三了?我…我不会睡了两天吧! 我还没来得及还辛夷的钱,就被叫到了纽约总部,赶命似的开会,沟通,再开会,吃饭,打球,直到我在酒店大堂等出租车去机场,看到了一款VeraWang的珠宝广告,清秀的模特戴着一副别致的耳环,我觉得有个人的侧影和模特有那幺几分像。 想单独和辛夷律师说话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多加会儿班就行。 我把包装精致的盒子放到收拾完东西的辛夷面前,“谢谢你那天照顾了我那幺长时间!” 她看了眼盒子,“没什幺,宋院长说过每个人都有救死扶伤的机会,那天正好我赶上了!” “我偶然发现,挺好看的,今年的新款,你试试好吗?” “谢谢耿总,我从来不戴首饰!”她提着公文包,站起来,“耿总,你欠我的钱什幺时候还,快一个月了,过了一个月我可真收利息了!” 我深深地喘了口气,拿出钱包,“我欠你多少钱?” “212元5角5分。”她干脆利落地报出数。 我递给她220元,“不用找了,剩下的算利息!” 她打开皮包,低下头认真地找着零钱,白皙的脖子上细细的红线是那幺地显眼。 我没好气地指着那红线,“你脖子上戴的不是首饰是什幺?” 她哗啦一下把零零碎碎的钱放在我手里,轻轻牵起红线,红线上系了一枚戒指,在我曾经的美梦里,那温柔抚摸我脸颊的手上曾戴过这枚戒指。 我听过方雅欣叫辛夷“小心眼儿”,以为是女人之间的玩笑,此刻我真的领教了辛夷的小心眼儿,在成年之后次真心地佩服方雅欣:她得有多强的承受力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对同样的东西承受力是截然不同的,比如我自己,最不开心的就是过节。东、西方任何节日,在我看来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大吃一顿mama做的家常美食。 所以明知是中秋节,明知是周末,我还坏心眼儿地拉着辛夷律师,和我一起去远郊延庆看一块地:爸爸过节永远不在家,我也不想破坏朋友的家庭团聚。再看看辛夷律师一副不着急的样子,想想她也是一个人过中秋,我何乐不为做个恶人--在她眼里我的一贯嘴脸。 回城的时候,辛夷坐在了驾驶座上,我望望逐渐四合的暮色,想想下午和当地领导们喝了的多半瓶白酒,把钥匙递给了她。 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静静地行驶,只有舒缓的小提琴曲在车厢内流淌,前后的车越来越稀,最后只剩我们这辆车的大灯不知疲倦地划破乡间路的黑暗。 “你车开得真不错!”我真心地夸奖,曾经有个飞行员就坐在我现在的位置,眉飞色舞地讲了一个小时那个此刻坐在我身边,只长了大脑,没长小脑的司机如何开车的故事。 “你酒醒了?” “其实真没什幺!” “谢谢你刚才帮我挡酒!” “这幺远的路,咱俩得有人开车不是?” “你喝完酒倒是挺老实,不说不闹的。” “那个…我什幺时候闹过,…是不是上回生病的时候?” “也不算闹,就是说胡话…呵呵!” “我说什幺了?没事,你说吧!反正是生病的时候说的,胡话嘛!” “…也没说什幺…就是拉着我的手,说,mama,你陪我!我饿了!你别走!什幺的” “呵呵…” “你是不是和你mama感情特别好?” “嗯!” “…嘉伟…每次总是说耿伯伯如何如何的,很少提起你mama!” “我们家吧,我爸爸最看重我大哥,我mama最疼我!” “嗯!” “我大哥要是犯了错,我爸爸就是批评批评,最多拉到cao场上跑两圈,我要是犯了错,永远是皮带伺候!” “呵呵!” “我mama的口头禅是,小飞是弟弟,大伟你要让着弟弟!” “怪不得!” “我大哥特厚道,有了好的总是先给方雅欣,再给我,最后剩下的才归他自己。” “我听雅欣说过!嘉伟对她比方鸿欣对她都好!” “这个方鸿欣最气人,每次方雅欣受了气,都是大哥和我出面,他一个男的,比大哥还大两个月,连自己闯了祸居然也找我大哥!” “那嘉伟帮他打架吗?” “打,我们哥俩一块儿打,方鸿欣还躲在一边不露面,你说气人不气人?” “呵呵,你说方鸿欣现在会不会打喷嚏?” “打喷嚏吧?他那幺干燥的地方,打个喷嚏多浪费水啊,他要是打喷嚏得捂着嘴,把漏出去的那几滴水拢起来就手洗把脸!” “哈哈哈…” 车驶过大山的阴影,渐渐有明亮的光在山的另一侧,再拐个弯,一轮硕大的明月出现在眼前。 我们欣喜地对视一眼,辛夷放慢车速,找了一块开阔的平地停下车。 我们不约而同地推开车门,下车。 山风猎猎,明月皎洁,群山如画。 不知过了多久,“啊嘁”一声煞风景的喷嚏声响起。 我们两人都笑了,我打开后备箱,取出一条毛毯递给她,又拿出两瓶水和巧克力。 顺手打开所有的车灯,我和辛夷靠在车前,面对明月,拧开水瓶,喝了一口。 辛夷裹着毛毯,剥开巧克力递给我,“你车上还有什幺装备?” “在这儿过夜没问题!”我咬了口巧克力。 “你是不是就打算在路上过中秋节的?” “真的没有,就是赶上了!” “为什幺是我赶上了?” “那个…你觉得今天月亮好看吗?” “…好看,我还是头一次在山里看月亮,我小时候在小镇看月亮,月亮总是和水连着的,要幺是从河里出来,要幺是镶在大湖上,柔柔的,月光全融在水里。” “…我以前也在山里看过月亮,和这里不一样,就是所谓的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吧?” “真的比中国月亮圆吗?” “好像是,也好像不是,等以后你有机会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你回来这幺长时间,有没有想国外的月亮?” “嗯,好像还真没想过,你想去看看外国的月亮吗?” “想,如果有机会的话!” “你们所和C大关系不是一般的深,你看看有没有机会,如果需要帮忙,别跟我客气。” “谢谢你了!来,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那个…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爸爸mama!” “没什幺好提的…我都不记得他们了…他们走的时候我还不到三岁!” “…真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没什幺,你知道1976年清明节纪念周总理的事吧!” “嗯!” “我爸爸在纪念碑前朗读了他写的纪念周总理的诗,当天夜里就被抓走了,我mama当时在小镇,知道了,把我托给爷爷,回北京找我爸爸,结果,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两个人了!” “什幺叫找不到?不是没几个月就一切都走上正轨了吗?” “就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儿,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这幺多年,他们当年就算被抓也该有个结果和下落,但是什幺都没有!我问过于律师,他说,当时一片混乱,估计我爸爸被抓住,就…,至于我mama…我想象过任何最坏的结果。” 我侧过脸去看辛夷,溶溶的月光下,两行透明的水汩汩流下,落在深色的毛毯里,转瞬就没了踪影。 我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太阳的脸总是一成不变,而月亮的脸每天都在变,所以当月亮圆的时候,你闭上眼睛,许个愿,就会在月亮上看见你最想看见的脸!” 说完我闭上眼睛。 山风在耳边低吟了许久,缓缓睁开眼睛,我真的看到了总在梦中出现的那张熟悉的笑脸! 17 刚进餐馆的门,一个高个,圆脸,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冲我热情地打招呼,“你好!辛律师,没想到你来得这幺早!雅欣要我先来等你!” 我看着这张挂满笑容的脸,有点迟疑地点点头,“你好!”这人有点脸熟,猛然间却想不起来,“雅欣还没来?” 雅欣今天早晨一个急匆匆的电话约我下班来这里吃饭,我赶完手里的急茬活就来了,想着吃完饭回去继续干。 年轻人看看表,“再有20分钟她就到了,来,辛律师,这边坐!” 我们来到个安静的角落,他周到地帮我拉出椅子,待我坐下来,他才绕到对面,拉出椅子,弯腰,光秃秃的头顶正正对着我的脸,我想起他是谁了。 耿逸飞生病那次,闹着不去医院,我万般无奈之下给雅欣打了个电话,雅欣恶狠狠地,“我找个高手好好治治他!” 在我对面落座,笑眯眯的王承志医生就是那个高手。 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自我介绍说是宋院长的学生,可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套针---针灸用的。 他给耿逸飞号了号脉,真的在耿逸飞身上恶狠狠地扎了几针,耿逸飞的烧很快退了。他又让我在熬的粥里放两味药,之后又抽空过来给耿逸飞扎了几针。我离开耿逸飞公寓的时候,耿逸飞睡得就像个刚从外面回来,玩累了的大孩子---王承志医生的原话:四时不分,饮食不调,过于劳累。 王医生热情地给我倒上茶,“来,喝点茶,雅欣说你爱喝菊花。” 我喝了一口,“王医生,好久没见,你一定挺忙的!” 王医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非常不整齐的大黄牙,“还好!说来真巧,上次见面之后,我也出去了,在霍普金斯,年初才回来,没想到你就在纽约!” “啊呀,真是巧!”更巧的是雅欣怎幺向这个几乎不熟悉的医生报告了我的行踪和喜好?我看着王医生有点紧张又带着几分讨好的脸,心里警铃大作:雅欣急匆匆的电话,眼前王医生的表情,还有耿逸飞恶毒的警告…不会吧,大家就这幺见不得我不进步!“王医生出去是进修胸外还是针灸?” 王医生笑呵呵地扶了扶眼镜,“当然是胸外,当然是胸外,中医是我的业余爱好!” “像王医生这样中、西都通的年轻医生现在可不多见了!”我该如何让他对我没念头?“你们宋院长一定特别喜欢你吧!” “还好!从小宋院长就挺喜欢我的!”王医生居然不好意思了。 “从小?你认识雅欣很久了?”怎幺从没听雅欣提起过。 “当然,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和耿叔叔也挺熟的,你知道的,丁阿姨嘛!”王医生说完,微微有点紧张地看着我。 交代成长历史有啥紧张的?估计是头一回相亲吧!“你家除你以外还有人当医生吧?”从个人历史中找茬是最容易,也最有效突破防线的手段,这是于律师私下传授给我的秘技。 “呵呵,那就说来话长了,估计要从光绪年间说起…”太好了,我一介孤女如何配得起这样家学渊博,学贯中西的青年才俊?真是白白浪费了雅欣的一片苦心,等吃完这顿饭我再好好给她赔罪吧!“…所以,我只好业余爱好中医了!” 王医生说完,低头喝茶,再抬起头,光溜溜的头顶上放了一只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怎幺样?小心眼儿?我这朵奇葩如何?”雅欣一身大花的太阳裙,笑眯眯地抚摸着王医生光秃秃的头顶。 雅欣真的太适合在娱乐圈发展---生生地将一出开头吓人的惊梀片变成了结尾皆大欢喜的家庭剧! “还是雅欣你有眼光,这样家学渊博,学贯中西的青年才俊居然是多年钟情于你的青梅竹马。”我哈哈大笑地看着王医生为雅欣看座,斟茶,心里乐开了花! “王医生,看看你周围有合适的没有,照着你的标准给我们辛夷也挑一个!”雅欣怡然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还不忘我这个没着落的小丫头。 “你家王医生既然是奇葩,你摘回家独自欣赏就好,我就敬谢不敏了!”王医生真执行了公主的命令,我可有得好看了! “你们刚才聊什幺?”雅欣取出一支烟,放进嘴里,四下找打火机。 王医生温柔地从她嘴上轻轻取下烟,放在一边,“听话,不能再抽了,你算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抽几只支了?” 于律师还传授给我另一条秘技:律师要有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事物全貌的本领,此时此刻我深以为然,看看雅欣躲闪我的眼神和微红的脸就知道了! 我打开菜单,“王医生,上回雅欣可是狠狠地剌了我一刀,今天,你看…” “辛律师,今天你高兴就好!”王医生摸着雅欣放在桌上的手。 “王医生,我今天很高兴啊!”我翻了页菜单,“我为什幺要不高兴呢?” “呵呵,来之前雅欣说了,”王医生微微一笑,“宋阿姨太忙,没空,方叔叔和鸿欣离得太远,宋院长到时候通知一声就行,我唯一要过的就是你这关,我怎幺敢让你不高兴!” 我放下菜单,哈哈大笑,“王医生,你照着雅欣爱吃的点就好,我俩口味完全一样!” 王医生真是个诚实可靠的好青年,点了一桌雅欣和他最爱的川菜,我这才想起来这是家着名的川菜馆,这餐馆也是雅欣选的吧,哼!方雅欣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真不高兴了! 我饥肠辘辘地喝着鲜榨果汁,听着雅欣和王医生蜜里调油地讲他们那些青梅竹马的故事,看着王医生马不停蹄地围着雅欣打转,下定了决心:等婚礼上给他们俩好看! 我还没想好如何在他们的婚礼上出花样,王医生的电话响了。 我趁着雅欣送王医生出门的机会,恶狠狠地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份不许放任何麻辣调料的麻婆豆腐和连蒜末都不许放的清炒豆苗。 雅欣坐下来,拿起烟,“你可真够小心眼儿,不就是放俩辣椒嘛,至于对我家王医生不依不饶吗?” 我用力喝下最后一口果汁,“方雅欣,你等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看我怎幺给你好看!” 雅欣冲我吐出口烟圈,“我跟王医生说好了,旅行结婚,你奈我何?” “哼!王医生这辈子都别想让我改口叫他姐夫了!”说完,我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端着托盘来送菜的小姑娘好奇地看了我几眼,管她呢,我高兴就好! 我吃了半碗米饭和半盘清炒豆苗后,雅欣冲我喷了个大大的烟圈,“现在你大脑里的血液运转速度最慢,说说吧!jian夫是谁?” 我慢慢地放下筷子,不是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笨的吗?“我一个单身女子,何来jian夫?” 雅欣用她纤长,洁白,涂着艳红指甲油的食指点点桌子,“像我这种光明磊落、示于人前的叫丈夫,你那种掩掩藏藏、暗自窃喜的就是jian夫!” 我低下头,双手握拳,吐出口气,“是耿逸飞!” 我等着雅欣冷笑一声,对我大加指责,以增加我拒绝耿逸飞的理由和决心。 没有声音,我微微抬头,雅欣却微笑地看着我,一幅心知肚明的样子,“舅舅早就说过,辛夷是个好姑娘,配得起任何人才,那个混蛋还很有眼光嘛!” 我松了口气,雅欣的不反对就是最大的支持,她貌似最有反对的理由。 “平心而论,耿逸飞挺不错的,头发多,个儿高,聪明,会说话,也能干。他那幺小,丁阿姨就去世了,这幺多年在外面估计吃了不少的苦头,回来大伟哥也没了,其实他就跟孤儿差不多。他这人认真想起来没什幺大毛病,嗯!以后你好好管教,会有出息的!” “你想得太远了,我还没决定答应他呢!”我终于对雅欣说了实话。 “说来听听。”雅欣递给我一根烟。 我点上烟,抽了一口,“我不知道他为什幺喜欢我?我问他,他说不知道!” 雅欣用她触目惊心的手指指点着我,“缺心眼儿!有你这幺问的吗?” “为什幺不能问?” “你这幺问过大伟哥吗?” 我沉默了,我不但没问过,连想都没想过。 “你是不信你自己呢?还是不信他?” “不知道!” 足有半支烟的功夫,我们两个人都没说话。 “从我认识王医生,他就好像一直跟在我身边。其实小时候我不是那幺喜欢他,有点傻,不会说话,成天就会背那些没用的古书,哪像大伟哥能带我玩,哄我开心,那怕像耿逸飞那样欺负我也行。可长大了,我渐渐觉出了他的好,他从来不会拒绝我,但如果我走得远了,他会拉我一下。大伟哥对我好是责任,耿逸飞欺负我是妒忌,王医生对我好没有理由,他说他从小就喜欢我,看见我就高兴。他家才是真正的世家,祖上几代都是名医,他只要背背祖传的医案,在北京城就足够了。可他说他一定要学胸外,当舅舅的学生,这样就能像小时候一样总看见我。他最烦英语了,为了能出去,英语愣是考了满分。在美国的时候,别管多累,每天都给我写信,事无巨细跟我说国外的一切,用他的话说,代我看了一遍。辛夷,你要问我为什幺喜欢王医生,这些理由够吗?世上哪有那幺多的理由和为什幺,喜欢一个人是本能,你说为什幺人人都向往温暖,喜欢光明,本能而已,没有任何理由!” “雅欣,你说的都对,对你家王医生没错。可耿逸飞,你了解他,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方方面面都出色,可我,我有什幺?我有什幺让他喜欢的?年轻?美貌?家世?才学?人品?你说我怎幺相信他会喜欢我?” “你真是钻牛角尖里出不来了,真正喜欢一个人,对这个人外在的所有都会视而不见,跟聋子,瞎子差不多,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头栽进去了!” “耿逸飞现在聋了,瞎了,等他恢复正常,就会看到我们之间的巨大差别,到那时,到那时候…你说我会落得什幺下场…又没人要我了…”说着我有点哽咽,这是我心底最深的伤痛,只有在雅欣面前我才会说出来。 “我告诉你一个理由,耿逸飞也许明白但绝说不出口。”雅欣摁灭了烟蒂,“你和丁阿姨有点像,不是你们长得像,是你们对人、对事的态度,这是舅舅说的,绝对的权威啊!” 我无奈地笑了,耿逸飞说过他对母亲的依恋,我正好满足了他的这个愿望,一块具有安慰作用的糖果! “小心眼儿,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喜欢耿逸飞陪着你吗?你愿意一直陪着他吗?以前我也不明白这个道理,舅舅说,你愿意陪着一个人,就是喜欢他,你愿意让一个人一直陪着你,就是许了一生一世!” 走出餐馆的大门,雅欣直奔她那辆扎人眼的红车而去,看着她那穿着裙子的摇曳身姿和渐渐张长的头发,我真心为她高兴:被爱滋润的女人总是最美丽的。 我掉转头,向家的方向走去。街灯明亮,照着我的影子孤单地从一盏灯挪到下一盏灯,没有尽头,我的生活是否也像这灯下的影子?偶尔有人从我身边经过,纷乱的影子搅碎了我的孤影,之后我的影子继续着孤单。此时此刻,我想让谁陪着我呢?一个名字映上心头,我许他的是什幺?他能许给我的又是什幺呢?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