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人精气的脸
吸人精气的脸
车后座的林灵像条软骨蛇一样缠在梁挣高大的身躯上,浓妆艳抹,顶着张吸人精气的妖怪的脸,撒娇道:“挣哥别管了,又不是撞鬼了,咱们走吧。” 同行的几辆车也在附和催促。只有梁挣仿佛一点也不急,熄了火颇有耐心地看她挣扎起来。 林念咬着牙,实在忍不住了,厚着脸皮问:“我脚崴了起不来。能搭把手吗?” 梁挣真的下车给她搭了把手,才发现这姑娘伤得还挺严重,手脚都擦伤了。 “能走吗?” “不能。” “……” 梁挣长臂一伸直接抓着她手膀拎小鸡似的将林念轻松提溜起来。 林念浑身湿漉漉,鼻子堵了干涸的血块,两手仍攥紧他胸膛的衣物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梁挣很高,身材劲瘦可肩膀宽阔,抵得上两个林念。 他低头只看到林念乱糟糟的鸡窝头。小姑娘发旋还挺好看,圆圆的,脑颅也很标准,圆圆的。 “可以了吧?” 林念说:“你有车,能送下我和我奶奶吗?” “你奶奶是谁?” “林浣芷。” “送命婆?”梁挣思忖了下,回头对同伴喊,“你们先去。我晚点到。” 没想到迎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和起哄声。林灵嘟着红艳艳的唇儿在身后不满地瞪了林念一眼从机车上下来,随便上了一辆没载人的车。 林念奇怪地想,她不满什么?没成功吸人精气吗? 此时梁挣不耐烦,大声喝止:“哦你妈个rou毛,还不快滚。” 那些人发动车子,闹哄哄的踩油门声,围着两人转了几圈留下几层混浊浓厚的白烟就跑了。 只剩两人静默地站在原地,林念说:“我真的走不了,能不能扛下我?” 梁挣的眉眼低霭时,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冷冽肃杀那种,常年吓哭不少小孩子。 “你要求还挺多。” 一把将人扛手臂上托着,林念心惊rou跳,原来坐在一米九的人肩上看到的风景是这样的,不自觉地伸手扶他的脑袋,摸到一头刺猬一样坚硬的短发,小声纠正:“不是这样扛。” 梁挣正一边歪头看手机,闻言冷冽道:“你最好给我闭嘴,不然重新把你扔回臭水沟里。” 梁挣没想到林念口中的“送”是这回事。 “你要我送个死人?” “嗯。我奶奶。” 林念撅着脚在屋里四处翻腾,终于找到一些钱。又顺手从推柜里找了张红纸折成一个纸套封了个红包递梁挣面前。 “给。上路费。” “……”梁挣当场黑了脸,“送死人你不提前说声,你当我稀罕你这点钱?” 林念看着他,问:“你是不答应吗?我刚喊我奶奶的名字,我以为你们认识。” 梁挣看她的眼睛,标准双眼皮杏眼,眼珠子却黑得像极湖里的死水,一眼看不到底又幽静,阴森森的,实在没看出什么讽刺的意思,可人儿的语气就是这样。 梁挣有些烦躁,“我没有不答应……算了。先说好,车子不是我的,我送你奶一程这事别说出去,让人发现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嗯。” 梁挣走到床前看盖着被子早已僵硬凉透的老人,整张脸灰白褶皱,像只支离破碎的木偶。回头问林念: “你要不要先清理下伤口?” “不用了。现在就走吧,没时间了。” “急着让你奶投胎啊?” “不是。天快亮了,你刚不说不要让人发现?” 梁挣直接把梳妆柜上放着的几瓶药油丢到林念面前,“限你10分钟之内搞定你自己。” 梁挣去背她奶奶出门,林念拒绝了,给奶奶盖好被子,就驮着上他的车。 梁挣打着手机的灯在前面照路。 那是个凉风习习的夜晚。 让奶奶坐中间,然后覆上一层被子盖住她的身体。 林念知道镇上多少都会忌讳死人,但林念不怕。上梁挣的车,林念尽量让奶奶往自己身上靠。 出发时,甚至还记得小声喊:“奶奶要走了,你记得跟上来。” 梁挣在沉默中僵了一下,又不言不语地发动车子。 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有股异样诡异别扭的天真,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故作熟练的世故。 三个人。 两个生人,一个死人,迎着驱散最后一丝暗光的晨曦在柏油公路上奔疾前行。 寒风吹开她的散发,刮得脸上刺痛。 许多年后,林念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回想起当时。 自己这辈子红尘满目那么多,刹那芳华也有过。可忽然醒悟,所谓丈夫儿女,好友同学,也许只有那时的那两个人才是最爱自己的。 就在那一天,他们共同牵引着她踏过生死门。 此后,生的彷徨,死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