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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辰回来。他撩开帐幔,见萧湛与他走时的姿势一样,紧闭着眼睛,透进来的光把他的脸照出一种了无生气的青白。萧辰去抱他,锦被从萧湛的肩膀滑下,露出连绵的青红痕迹。萧辰攥着那发凉的手腕,心揪到了一起,转头怒道:“还不去请太医!”陶晏小疾未好,不得不捂着面巾又进了一趟宫。清幽温暖的宫殿里,陶晏面色凝重,松开了那截手腕。他自始至终没瞧见那帐子里的人,但显然与上次是同一人。老太医没忍住叹了口气,皇恩哪是那样好消受的,外人瞧着光鲜亮丽,艳羡妒恨的事,实则差点连命都赔上了。病症与上次无二,气血极虚,体弱寒凉。可皇宫里锦衣玉食,怎会养不好一个气虚之症。“时候长了,药石便无效了,……这位贵人短时内不宜再侍寝了,”陶晏捋了把胡须,开出的药仍是人参,外加其余温补之药。萧辰愈发下朝后不见踪影。梁如雪与苏相宜关切地探望了彼此,又舒心地发现彼此不是那个缠着萧辰的人。至于那日进献的舞姬,据说是好好的一人在北辰殿里发了疯,夜里冲出去被侍卫当成刺客,当场死在了刀下。一块白布盖了抬出去,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苏相宜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之后,才探听到了一点消息,据说是生病的人奄奄一息,萧辰几乎彻夜不眠地照料着,却无一人看见那生病之人的脸。除了沉月宫里的那个还有谁?苏相宜心里冷笑,没想到是个病秧子,可就这么个晦气的病秧子也要独占着皇帝的宠爱!苏相宜银牙咬碎,一拂手绢,对梁如雪道:“开春便是秀女大选了吧,臣妾与昭仪很快就是旧人了。昭仪甘心吗?”梁如雪笑笑,眉头皱得更紧,罕见地一字未发。萧湛半昏迷半沉睡地几日后,终于能下床了。他裹着雪裘,捧着滚热的参汤,视线缓缓地扫过窗棂,落回金丝绣帐的床榻上。一截大红宫锦随即映入了眼帘,萧湛盯着那如血的颜色,慢慢睁大了眼睛,那夜如蛆附骨的折磨与身不由己的濒死回忆一刹那涌进了脑海,沙哑卑微的求饶混合着破碎的呻吟响起来,那是他自己……参汤碗啪地砸在了地上,他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公子!您怎么了,奴婢马上去请太医!”宫人压低慌乱的声音,立刻收拾了碎片,把他扶起来。萧湛一下子抽出胳膊,跌坐在床上,喃喃道:“别去……不要去……我没有事……”他紧紧抓住床沿,又突然站起来:“我要回沉月宫……”“这……”宫人为难地互看了一眼,“公子稍等,奴婢们先去禀告陛下。”沉月宫不也是萧辰的吗,这么几步路,他又逃不了……他为什么还活着,他竟然还这么活着?萧湛眼神恍惚,却清楚地道:“我去拿一样东西,很快会回来的,只是拿一样东西……”“奴婢记下了,”一个宫人随即去了。萧湛头脑混乱,各种念头与声音充斥着脑海,然而他面上冷静又沉寂,端坐着一动不动。宫人没用多久便回来了,福了福身:“陛下一时抽不开身,吩咐了付将军送公子回去。”她话音刚落,萧湛便起来往外面去,他脚步虚浮,甚至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外走。正下着雪,风把雪花卷起来,如一只巨手抛洒向人间,遮盖住了金顶琉璃瓦,映照了朱红深宫墙。漫天纷纷扬扬的白絮翻滚着,静谧无声。付青撑一把伞挡在了萧湛头顶,扶了一把萧湛踉跄的身体:“……殿下。”萧湛坚定又固执地望着不远处的沉月宫,匆匆瞥了他一眼,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往那一处宫殿里去。屋门被风的力道砰地推开,萧湛站在门槛外大口喘着气。他脸颊被冻得发红,眼睫上沾着的白绒雪慢慢地化了,凝成几颗小小的水珠。萧湛露出一个奇异的笑来,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手撑着墙壁慢慢走进了内室。窗边的花架上放置着几盆绿油油的草木,萧湛握着最右边的那个花盆,手指森白,青筋从手背上凸显出来。他呼吸匀调下来,慢慢地摸索到花根下,死死地攥着什么拔了出来。那是一根簪子,长长的,尖尖的,一头缀了颗极小的碧玉,与珍贵好看搭不上边。第三十三章簪子尖刺入胸膛的皮肤,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付青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进内室,夺下了萧湛手里的簪子。萧湛往后退了几步,花架被撞翻,几盆花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付青攥着那支细长的簪子,手掌心被划出一道血口,眉间拧成了铁疙瘩。他看着靠在墙边的萧湛,神情充满了愤怒与无法理解。萧湛面如死灰,仰头闭上了眼睛。须臾,他又睁开眼,若无其事地伸出手:“还给我,那是别人的。”付青把手背过了身后,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盯着萧湛:“末将还是请陛下过……”“不要去!”萧湛的脸色猛地变了,他急促地喘着气,眼睛发红,叫付青想起秋猎时那只穷途末路的鹿。他的声音几乎是凌厉的:“我叫你还给我!”萧辰来的时候,天已黑了,白雪把窗纸映得发亮。泥土和碎花盆已经被收拾了,铺了新的地毯。萧湛坐在矮榻上,不易察觉地往后挪了挪。“拿什么东西呢,用了这么久?”萧辰看向立在一旁的付青。萧湛小心翼翼地望向付青,眼神混合着期盼与请求。付青皱着眉,没说话。萧辰伸手去拉萧湛。萧湛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还对他笑了一下。那一瞬间,萧辰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他仍然微笑着,却看向了付青。付青本来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地垂在了身侧。“哥哥!”萧湛双手握住萧辰的手,“我们回去吧,回北辰宫……”然而太晚了。他的补救无济于事,而且还显得十分刻意又可笑。付青摊开手,掌心横着一道数寸的口子,已经凝了血,还有一支长簪。萧湛嘴唇惨白,松开了萧辰,跌坐在矮榻上。萧辰拿过那支寒酸的簪子,笑道:“哪个胆大的奴才给湛儿的?”他口吻轻松地说着,眼睛里还有些疑惑,甚至悠闲地把那支簪子翻来覆去端详了好几遍。付青合上门,出去前只看见萧湛万念俱灰一般的脸。付青飞快地把门合上,心脏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没做错,皇上并没怎么虐待萧湛,就算不得自由,也远不到寻死觅活的地步。要是这次皇上不知道,保不齐还有下一次……付青这么在心里重复着,踩着嘎吱作响的冰雪大步离开了沉月宫。“你还在想着离开我?”萧辰不理解地道,他握着萧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