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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起来,站眼见着柳五越走越近,活像是被猛兽围追的小动物,瞅着个空隙就不要命地逃窜。“嘤……”慌乱中,他强行突围,冲着那滑梯就要起步,谁知柳五的动作比他快得多,延臂一钩拧住了他的膀子,露出了犬牙道。柳横波就像是已经被咬到了咽喉的猎物那般挣扎着,“救命,救命!李大哥救我!啊——啊——”柳五一声嗤笑,就手一推,“三黄鸡,你今年有没有三十岁?”一下踩到了小妮子的痛脚,激得人眼泪飙飞,“没有!——”声嘶力竭的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小脚地狠狠地跺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声,“没有!”说完扭腰就跑,一路啪嗒啪嗒跑到客厅跑去前厅,又跑出大门外。到了门外,才想起自家的两只兔儿,又抹着眼泪跑回来,把兔儿往窝里一扔,拖着滚轮小屋骨碌碌地就去了,边去边喊着:“没有!没有!……”叫得门前的小郭司机摸不着头脑,“这是没有什么呢?”草地上,李沉舟啼笑皆非,他瞧着柳五道:“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柳五乜着他,闭口不答,只是那么兴师问罪地乜着他,仿佛李沉舟明知故问似地乜着他。直到李沉舟慢而又慢地讪了脸,他才那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知道这一回合又是柳军胜。此后直到他们随货轮前去台湾岛,两人都没有再明言此事。每个夜晚李沉舟仍是把柳五紧紧地抱在怀中,脑袋抵着脑袋地,吸着彼此的体味入眠,也会在柳五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在他的额角印下一个吻;柳五也仍是只要在家里,都会换上一套动物连体服,趁着没人的时候对着镜子扭来扭去,咧着张嘴把小灰熊的短尾巴摇成拨浪鼓。每天下午李沉舟去馄饨铺对账,顺带着坐一会儿,跟看店的康出渔扯闲,然后在太阳下山前回到狮子山,于马仔坑公园的露天晚市上挑上两把附近农民自家种的菜蔬,再归到宅子里慢慢地洗手做晚膳。通常他回来的时候,柳五已经坐在家中,扳弄着遥控器将玩具直升机指使地贴着天花板飞,以至于天花板上好几处都起了裂,惹得第二日来上班的小黄大惊小怪地跑来告诉他:“东家的爷,东家的爷——房顶儿不牢靠,指不定要垮塌!”李沉舟只好再三向她保证,他们家的屋顶至少二十年内不会倒瘫,为此还把那英国老太太留下的房屋检验单拿出来给小黄看。不想那丰硕的新妇张口来一句:“我认不得许多字,东家的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罢!”每每李沉舟捞着一把鲜芹或是三只凉薯进屋,不是瞧见柳五正在追着玩具直升机“唬唬”地走步,就是掌上捧着牛奶冰激凌对着镜子摇摆那撅小熊尾。他摇摇头,知道自己还是忍不住微笑了,——那厮无忧无虑的笑脸是他每日里最好的礼物。见他到回来,柳五的嘴会一下咧得更大,遥控器一扔就往他身上扑,“大哥!”他也便丢了手里的东西,张臂把人接住。两人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地来到沙发上,慢慢地那么坐下去,又慢慢地那么伏下去。他们嘴巴咬着嘴巴,脖子缠着脖子,不停地啧啧接吻,同一时间你的手抚上我的胸,我的手探下你的臀。而这时柳五也总是会忍不住祭出他屡试不爽的那一招,悄悄地扯了排扣,教李沉舟一个手滑,便碰上那个rou嘟嘟的罪魁,——这些日罪魁似乎有些气怯的模样,缩着颗丑脑袋不大敢出声。李沉舟倒没什么不悦的表示,拿手轻摸一摸那丑脑袋,给它塞回去,又替他一个个按上排扣。柳五埋头抱着李沉舟的腚来回地蹭,五次三番想要把自己像个幼童那样缩到李沉舟怀里不可得,呜噜呜噜地跟自己生闷气,被李沉舟捞着奶瓶塞进嘴里吮了两口,吧咂吧咂地高兴了,又扒开李沉舟的衬衫领探着脑袋嗅。两人就在沙发上张牙舞爪地缠绵,不时听见沙发弹簧被压挤到极限的咕咕声。及至闹哄得累了,两个人叠着躺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换着彼此公事上的消息,“馄饨店的生意很好,老康直喊着要招人,否则说要把他的老腰给忙断!”或者是,“这最后一批浴巾已经装箱了,大哥我们今年的端午节怕是要在台湾过了。”李沉舟把柳五抱在身前,拍拍那个皮毛绒绒的肚子,“在哪儿过都一样,只要有小猎豹在就好。”柳五听了这话就开始咧嘴,马上回手抱住那颗大腚,也拍一怕道:“嗯,只要有大屁股在就好!”两人便又笑着啧啧接吻,直吻到太阳下山了才想起来还要吃饭。尽管如此,柳五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跟他们住在龙虎山那会儿不一样,跟他们刚搬来狮子山那会儿也不一样;这大屁股怎么看怎么有些发蔫,像是得了狮瘟的公狮,半点没有当初在梳士巴利道上炸着裤裆追赶他时的精神头。不用说,还是因为那泡尿的事。那天下午三黄鸡去后,那个大屁股就一直撅着颗腚在那儿刷刷刷刷刷,刷了近两个钟头,终是没彻底把日本国地图给刷下来。几日后,柳随风在储藏室的顶橱里发现了被折的整整齐齐的旧床垫,当中一块黄渍,好似rou猪的盲肠。面对着这幅画作,他只感到由衷的亲切,对这黄色的猪肠感到亲切,对这被迫印了猪肠的垫褥感到亲切,同时对那个居然不跟他一起对这些感到亲切的老sao货撇嘴突唇,再次在心里认定若是干这事的换成萧三,那sao货肯定求之不得。如此便一个人在储藏室里喷气哼哼,气消下去一点之后又颇为自得其乐地拿着鼻子去嗅那个黄色的小肠,——自然再无一丝自产的尿味,而是一股子肥皂混着樟脑丸的卫生香。悻悻地把垫子叠好放回,柳五慢慢地锁门出来。他再如何霸道强凶,这时也浅浅地意识到自己可是把那大屁股欺得狠了,大屁股憨着团馄饨小贩的市井心肠,拙于泼诉而已。老大没意思地摸着自家鼻梁,他适时地想起了很久之前曾在北教场实践过的示弱怀柔策略,天知道自从那次之后他把这套弯弯绕给抛到了哪里,也许是印度洋。如今是否又是重拾这套虚伪小人最爱的傍身之技的时候了呢?——小猎豹耷拉着卷尾缓缓地走,走到游戏室门前,看到满室的玩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老sao货依然患着狮瘟,——这是柳五在开往台湾岛的货轮上、以及在淡水河东岸的万华区公所里连日观察后得出的结论。不管是他驱车带李沉舟去龙山寺游逛,抑或他吭哧吭哧地摇着浆跟李沉舟坐在租来的小船沿淡水河顺流而下一路漂到新店溪以至需要摇电话喊小丁来接,又或者是他从经销商那里划账归来,账簿里夹着十来张金额不菲的支票,正喜滋滋地步入房间预备讨要李沉舟的表扬,那个大屁股始终挂着副久病不愈的强颜,好似是个被掳掠来的徐娘美妇,明明心中别怀良人,却不得不对他这个山大王委蛇敷衍。就连那颗包裹在西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