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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指着边上红木书案的丝绒盒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句“谋杀亲夫”,就见温彦之风一般刮过去,不禁怪道:“你这呆子怎见了鬼似的。”温彦之一边忙忙慌慌找折子看一边道:“我二哥可比鬼厉害,从前每年回宗家一道只留五日,每日不做别的,就问我功课。”——已将我问出了童年阴影!齐昱一边打开另两道折子一边好笑:“治水能是功课?淮南水患同昌州贺州有甚关系,真问起来,你二哥也总不至于会吃了你。”温彦之翻出折子一目十行,听了这话,抽空瞥了齐昱一眼,居然干笑出一声:“我们且上朝看看。”齐昱摇头笑着由得他折腾,只看完折子将早膳的两块酥喂到他嘴里。温彦之胡乱喝了几口茶水,便跟着齐昱一道拾掇好了往紫宸殿走,手上还从齐昱桌案上捏了几道紧要的折子带上,一路口中念念有词,活像近日南门口成片儿扎堆的新科试子之一。齐昱:“……”至于么。这呆子居然这么怕哥哥,在家是被欺负成什么样?转念间,他想起两年前四年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康王贤王温家温熙之的影子一道道晃过,却也忽而释然。毕竟温熙之这人,单就那自请贬职之事,便确然有叫人敬怕的道理。.从延福宫走到紫宸殿在望时,温彦之辞了齐昱一行径自往文德门走。毕竟君臣依旧有别,朝堂宫里看顾的眼睛都多,比不得在外面南巡的时候,没必要在此事上被人撞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外任回朝官员与常驻京中上朝的官员是不同的,须在紫宸殿外候宣,待早朝日常参奏结束方可由黄门侍郎带领上殿。温彦之治水立了大功,其父温久龄也即将从殊狼国谈判回来领政绩,温家可算是满门红紫,此时他停停抱着摞折子站在紫宸殿外,周遭无数官员认出他来,便速速归拢来同他阿谀奉承套近乎,艳羡言语不绝于耳。温彦之皆是草草敷衍,一来不会逢迎也不愿逢迎,二来家世龙宠俱在也无需逢迎,况此时他一心所念就是默念治水细软,以应对二哥的抽问。然温彦之本人也不是囫囵的,悉心作想下竟是越想细软越多,多到他快要疯魔了。——怎么办,这个也会被问,那个好像也会被问……正在他心神俱疲之时,一个清冷肃穆的声音从他头顶上幽幽落了下来。“温员外,年轻有为啊。”这声音耳熟得温彦之差点折子都没拿住。他紧缩了手指回头抬眼,只见出声的人正挑着清眉垂眼看着他手里的折子,一张漠然的脸上挂了个似有似无的笑。“二哥!”温彦之神台一抖,立马将折子挪去背后,恭敬站直低了头:“二哥你何时到京中的?我竟不知。”“你知道就怪了。”温熙之目色如海地静静看着他,脸上似有似无的笑愈发深沉:“昨夜家小将我回府之事报去你小院里,你竟不在。”温彦之:“……!”天,竟忘了这茬。温熙之抬手就他背后抽过一本折子翻开,看都没看他,“你昨夜宿在何处了?”“……”温彦之忍着一脸的臊,脑子里急转再急转,终于转过个弯来:“我回工部交完文书,误了出宫时候,就宿在部院里了。”嗯,我真能随机应变。温熙之垂眼看着翻过一页的折子上落着帝王印绶,于是平静问:“皇上已召见过你述职了?”温彦之几乎要咬断舌头:“是。”何止是召见过……温熙之微微抬眼瞥了他一下,又垂眸去瞧折子:“哦?……我倒没见过递上御案的折子,还能有再拿回来的。”“……”温彦之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这他还真想漏了。他瞬间就想自剁双手自断舌头——就不该将齐昱屋里的折子带出来!二哥曾在大理寺待过,审人功夫一顶一好,早该想到和二哥对话就是一坑填罢又一坑,一谎圆过又一谎,最后不察之下定会露馅儿。——从小吃了多少亏,为何总重复相似的遭遇。——想哭。温彦之心里悲苦不已,强自镇定道:“二哥……皇上,皇上他让我再瞧瞧,说今日上朝……还,还问我。”嗯,待会儿去寻齐昱串个供就好。温熙之听罢,点点头,鼻尖微微一动,抬手把折子还给他。温彦之诚惶诚恐接下来,后背心都快被汗打湿了,却不敢松懈一口气,只因他依旧感觉头顶上温熙之垂看的视线犹如千钧,并未移开,显然是还未结束审问。在温彦之度日如年的长久煎熬中,温熙之淡然抬手抚平了正三品赭色官袍上的一道褶皱,果真又口气平平地问了他句:“你身上这蘅芜新叶的香气,还真挺出挑,工部部院里都舍得燃这个?”说着抽了抽唇角,目似明镜道:“呵,看来六部近来挺奢靡,京官待遇果真是好的。”“……”温彦之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此时连倒吸口冷气都无力做到了。蘅芜新叶这香可是御贡的,落到他们宗家的赏赐尚且不是头等货,晓事的世家公子一沾染就能闻得出差别来,然此处立着的他与他二哥两个人中,当然并不止他温彦之一个世家公子。他二哥还比他多吃了十年饭。他背脊一凛,颤颤挣扎道:“昨夜里述职完了,皇上赏的,我回部院左右无事,便自己燃了些新鲜。”这这这再串个供!“喔。”温熙之了然点头,眼角狭起个凉凉弧度:“怪不得,瞧你精神都不大好,这香燃制可费事啊,少说两个时辰罢。”……温彦之要哭了。他此时还能说什么?说什么感觉都在给自己挖坑。他心想齐昱为何还不上朝,他真的快要露馅儿了,快要崩溃了,快要晕厥了。就在他想冲进大殿去问问齐昱究竟为何还不上朝时,紫宸殿内沉钟一打,百官言谈止了,一时浩然皆跪,广袖振袍如山云出岫,笏板倾叩似泉珠落地。温熙之淡淡退后两步,提点温彦之早朝始了,便跟着在温彦之身后跪了下去。温彦之终于大大松开口气,可谁知刚跪下,跪在他后头的温熙之竟盯着他背后又说了句话。透着脊梁骨传来,叫他整个人都阴森森起来。“老幺,工部部院有蚊子罢。”温彦之猛回头:“……啊?!”又怎么了?!温熙之随着百官跪着三叩首下去,一张静默的脸抬起来看着弟弟惊恐的神情,从来冰天雪地的脸上居然挤出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