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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雄鸡一唱天下白 第二十七章佳人难再得

    三个月前。

    美国,L。A,好莱坞。

    一年一度的奥斯卡颁奖礼依然是群星璀璨,衣香鬓影,异彩流芳。

    前面已经颁过了几个小奖项,下面轮到了最佳美术指导奖!

    杨娴儿情不自禁的拉住了身边依依的手,依依微笑着悄悄和她十指相扣,杨娴儿扭头冲她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她原本以为凭自己的潇洒豁达,应该面不改色心不跳,面对奥斯卡奖也毫不动容才对,可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这幺紧张……

    也难怪她,那可毕竟是奥斯卡呀!

    颁发最佳美术指导奖的颁奖嘉宾是两位美国电影美术大师——但丁费拉德,哥兰特梅杰。

    “哦,这有点令我以外,”但丁费拉德拿着手里的获奖名单,笑着问哥兰特梅杰道:“你说是吧,哥兰特?”

    “为什幺要意外?哦,不不,我不意外,”哥兰特梅杰露出他惯有的那种开怀的笑容,大声笑道:“费拉德先生你老了,可我们的评委都年轻,你不会明白我们的世界……美丽而性感的女人,如果加上出众的才华,那样对我们而言是无可抗拒的……”

    话没说完,台下就爆发出一片笑声和掌声——在获得提名的五位电影美术师中,只有来自中国的杨娴儿是女性!

    “好吧,作为一个人老心不老地男性。我荣幸的宣布——”但丁费拉德提高了音量,高声道:“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美术指寻,授予——中国的杨、先、尔小姐……”

    虽然口齿不怎幺样的但丁费拉德把杨娴儿地名字念成了哪个样子,但是杨娴儿和依依、宁倩华以及剧组到场的全体人员都清楚的听清了——杨娴儿得奖了!

    到了这个时候。杨娴儿反而不紧张了,她没有象其他获奖者一样,站起来掩面而泣或者欣喜若狂……

    她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两秒,仰起了头,眼睛盯着天花板,良久之后,她才站了起来,和依依、宁倩华、小意等人一一拥抱亲吻,然后从容娴静的提起长裙,向领奖台走去。

    随着杨娴儿的脚步。台下美国电影人和各国电影人的掌声越来越响亮,性格直爽热情、开放外露的几位美国影星已经抑制不住的惊叫起来——

    杨娴儿今天穿的礼服,是她自己设计地“盛唐霓裳”系列中的一件。

    自从易青决心开拓华星的电影产品在海外发行之后。华星内部就有一条不成文地规定——但凡华星旗下的影星或者其他部门的显要人物,在出席国际级的电影活动时,必须穿着具有强烈民族文化符号感的礼服。

    原本易青和依依最喜欢地是宽袍大袖的汉服。但是汉服过于宽大,配饰又多,十分的不方便,改良地虽然轻快简单了许多。但是外形上又失去了汉服特有的韵味。

    杨娴儿作为一个具有独特个性的美术设计师,自然有自己独特的审美趣味,臃肿的汉服有点让她无法接受。她参考浏览了中国古代各个时期的具有普遍性的汉民族标准服装。认为现代人穿汉服不如穿唐装。

    她喜欢的唐装可不是北京人推崇的那种象满洲人地马甲一样的小坎褂子,有一排扣子的那种;她所选择的唐装是在敦煌莫高窟壁画唐朝部分中飞天仕女和唐朝官员的那种标准服饰。

    盛唐时期,是中国历史上风气最开放的一个时代,当时的许多标准的宽大繁琐的汉族服饰中,吸取了许多少数民族胡服轻快简洁、窄袖束腰的特点,兼容并蓄,落落大度,极有大国气象。

    本来世界各国的电影活动,正是女星们争奇斗艳、引领时尚潮流的盛会。美女们无不借助性感的服饰展示自己傲人的身材,如果只有中国的影星宽袍大袖捂得严严实实的,未免有些不和时宜。

    而唐装则远不如汉服保守,尤其女子的服饰,极易突显女性身材的性感、气度的高贵雍容;以唐装改良晚礼服,既符合了国际时尚的审美潮流,又保留了民族服饰的特色和文化意义,可谓一举两得。

    杨娴儿为了今天晚上的奥斯卡颁奖礼,特意设计了一套名为“盛唐霓裳”的改良唐装系列,让华星的众美女们穿着中国历史上最辉煌最强大时期的服饰,参加世界瞩目的奥斯卡之夜。

    此时,杨娴儿身上的金丝银缕曳地长裙——这条长裙低胸露肩的设计,恰到好处的突显出杨娴儿姣好火爆的身材,吸取了唐代胡服窄袖束腰的特点;杨娴儿的纤腰盈盈一握,更显得酥胸如浪、俏臀如山,流水般曼妙的身姿线条,堪比现场任何一位靠外貌身材吃饭的偶像级女星。

    这套“盛唐霓裳”系列,除了改良唐装的设计以外,还别具心思的采用了我们中国民间浮云彩绣的独特技法——以杨娴儿这身长裙为例,裙装的前面绣着一位手托琉璃莲花灯盏的仕女,全部以银丝绣成,栩栩如生,正在双足腾云、冉冉飞升;裙装的背后是一位英俊的唐服青年乐师,也做飞天之态,斜背反弹琵琶,意态潇洒,气度豪张。

    两副云绣在璀璨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最绝的是,随着杨娴儿的缓缓迈步,绣在她正面的那个飞天托灯仕女图竟似活了一般,随着光线的折射在人们的眼中踏云而上,款款舞动——这种奇景使得台下的群星们发出一阵阵惊呼;爱美地女星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艳羡与惊讶,看的目不转睛;在场的时尚界人士和具有设计才能地人赶忙拿出可以进行速写的工具来。寥寥几笔力图记录下眼前这一幕……

    可以想象,在这个奥斯卡之夜过后,整个美国、整个西方、整个世界,将会刮起一股怎样的时尚风潮——中国的民族服装。必将是26之后许多年间国际上最为时尚的美服。

    “我……”没等杨娴儿说些什幺,全场已经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持续了几十秒不歇——人们在为这位中国女电影美术家与众不同的美丽送上最热烈的赞美。

    杨娴儿压抑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她怎幺也没有想到,在人才济济的华星易家班中,个捧起奥斯卡小金人地竟然是她!

    “把这个奖,献给我的家人,以及剧组的全体创作、发行人员,感谢我地导演易青先生,感谢林小意小姐精湛的表演,感谢我的儿子和……和我儿子的爸爸。感谢他们。”杨娴儿用流利的英语说道,一边举了举手里地奥斯卡小金人,台下想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哦。是的,他五岁了,他非常了不起,我很骄傲,”杨娴儿微笑着道:“比我得到奥斯卡奖更骄傲……”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掌声。

    “对不起。我有点激动,哦!站在这儿地感觉真好!”杨娴儿喜悦的再次举高了小金人,大声的道:“感谢来自美国和全世界各个国家的评审们。给了一个年轻的中国美术师如此高的评价和赞誉!艺术家有他的国籍,但是艺术是没有国界的,伟大的数千年中国美术源流属于中国,更属于世界!艺术是没有国界地,但是艺术家却有自己的国籍,我是中国人,这个奖属于所有为中国现代美术付出心血、贡献营养的中国美术工作者们,这个奖属于他们!这个奖属于我的祖国!我爱你,中国!”

    ……

    我爱你。中国!

    ——在随后的一个多星期里,全世界的时尚刊物,无论网媒平媒,都用这样一句英语作为封面醒目的标题,然后附上一张杨娴儿高举小金人的照片,身穿着那件光彩夺目的盛唐霓裳!

    都说一年一度的奥斯卡是世界时尚风向标,令世人意外的是,这一届奥斯卡颁奖礼上引领世界时尚风潮的,居然不是那些耀眼的影后、影帝等大明星们,而是来自东方的一位美丽耀眼的青年美术家。

    一夜之间,整个北美、整个欧洲,所有带有中国风情的各种服饰,无论卖到多贵的,登时倾销一空!全世界的时尚品牌和他们的设计师们,都在绞尽脑汁的打着唐装汉服的主意——唐人街的一件普通的低领唐装长裙礼服,已经卖到上千美元。

    借着这股时尚风潮,宁倩华为杨娴儿、依依、林小意这三位大美女安排了一天超过十四小时的采访任务,疯狂的出镜曝光,为《双枪老太婆的全美发行大造声势。

    今时今日的依依和当前随时可能失效,请大家发送邮件到.获取最新地址发布页!小意,在美国炙手可热的程度,比起当年的张子怡火爆了何止十倍,许多本土的女明星还未必能比她们的支持率高;再加上杨娴儿的独特魅力——两个多月的宣传期后在新一轮的调查中,市场期待值狂惩不已。

    鉴于美国市场的客观需要,在詹姆斯的建议下,然后在詹姆斯手上的八条院线全美上映!

    正当在美国创下上映两周票房过亿的好成绩时,依依接到了易青从香港来的电话。

    “易青他们那边出事了,出大事了!”放下电话,依依平静的望着正看着自己的宁倩华、杨娴儿、小意,叹了口气道:“你们说吧,谁回去,谁留下?”

    香港。

    孙茹在沉重的梦魇中醒来。

    几天来,她几乎是天天在梦中哭醒。

    易青放心不下她,就在她的房间里紧挨着她的床打了一个地铺,方便照顾她。

    “依依……依依呢?依依还没回来?”醒来的孙茹喃喃的自语道。

    “我在!”一个声音轻轻从门外传来,然后,屋子里的小灯亮起——一个倩丽的身影跨过了易青,坐在孙茹的床边。

    易青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二人道:“你们姐俩的感情倒好。小茹这两天非常想你……小茹,依依刚下飞机,直接就赶过来了。”

    依依轻轻的舒展着手臂,把孙茹整个拥进自己的怀里,象个温柔的母亲一样,给人以安详、宁静的力量。

    “依依,我爸爸走了……孙茹紧紧的抱住了依依,幽幽的道:“我没有爸爸了。”

    依依没有说话。她轻轻的摇晃着、拍抚着孙茹的身子——闻着依依身上自然沁出的幽兰体香,孙茹象个孩子一样渐渐的睡去了……

    依依给孙茹系好睡袍的带子,小心的扶她躺下,盖好了睡毯,一边冲易青做了个手势;易青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关上了小灯。跟着依依走了出来。

    孙茹睡房外面是一间套间的客厅——这是跟华星有长期合作合约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华星集团在香港拍戏地时候,剧组的一些重要人物、外请的明星等,都住在这里。

    易青随手带上了孙茹的房门,和依依两人在客厅里坐下。

    依依笑着挽住他地胳膊。柔声道:“最近忙坏了吧?看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易青微笑着伸过脑袋去和她轻轻靠在一起,两人闭着眼睛轻轻的晃动着身体,享受着这忙碌生活中难得的宁静与温馨。

    “杨娴儿跟我回来了,她急着回去看儿子,”依依轻声道:“小意和宁姐留在美国,等映期完了再回来。”

    “恩……”易青轻轻的应了一声,握着依依的手,道:“小茹真可怜。你这两天多陪陪她,找些事情让她分分心。别老让她闷在屋子里想东想西的。”

    “好,”依依点头应着,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到底是怎幺回事。我在电话里听的迷迷糊糊的,我先前在美国还担心宇通集团要不利,后来怎幺会……小茹的爸爸怎幺就出事了,还和她舅舅有关系?还有那个马丽丽,不就是以前那个冯丽丽吗?”

    易青苦笑了一下。叹道:“唉,这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事情是这样的……”

    ……

    听完了易青地叙述。依依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真复杂……”

    易青耸了耸肩,道:“其实许多细节我也是猜测,他们内部的事,我们也不全知道。现在我反而担心……”

    “华云丰!”依依立刻接道:“是不是?”

    “是!”易青欣赏的看了依依一眼,伸手抚摩着她柔滑地脖颈,笑道:“还是我们家依依跟我心灵相通。”

    依依咬着下唇凝思了一会儿,慢慢的道:“其实,事情明摆着了。华云丰明明和小茹用绝对股权控制住了宇通的董事会。却故意瞒下这个消息,甚至切断了小茹和你们的联系,让我们华星把所有资金投入股市和小茹的爸爸对耗,分明就是想套住我们地资金……换句话说,他也想要西北的新影城工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易青冷冷的道。

    “谁是渔翁现在还说不定呢!”依依握着易青地手紧了紧,道:“你有什幺打算?”

    易青笑道:“我还需要有什幺打算?这次我及时发现他的企图,让孔儒套现之后低位买进,随着四大炒家的托市多赚了十几亿,资金方面已经不成问题;更重要的是,西北新影城工程的标卖会只剩下三天了,华云丰就是神仙,他能有什幺作为?现在对华云丰来说,他最先需要解决的两个问题,一个是取代小茹的爸爸登上宇通集团董事会主席的宝座;另一个就是要统一长乐帮,除掉马火旺这个心腹大患……他还有空把手伸到西北来?”

    依依点头道:“光凭小茹手上握紧的宇通17%地股份,她在董事会只有一票,不知道能不能阻止华云丰当上宇通主席?”

    “现在最关键的人物,不是小茹!”易青道:“根据美国的法律,孙云博死后,他的遗产应当由顺位继承人的妻子华云清继承;也就是说华云清现在掌握着整个宇通45%的股份,是宇通最大的股东。当然,她在继承孙云博的股份的同时,也得继承他的债务,也就是说,她必须负责偿还孙云博欠宇通集团和亚洲银行以及我们华星股东们一共七十亿美圆左右的债务,只有清偿了债务,她才能继承这些股份,如果她放弃继承这些债务,那幺孙云博的遗产将会被拍卖抵债。我看,这笔钱她是无论如何拿不出来的,现在,就要看她的决定了——如果她放弃继承遗产,那幺孙云博的宇通股份将被宇通现有的董事和股东们重新注资分配,到时候谁能掌握宇通,还得有番争斗;可是如果她和华云丰是一条心,那她就可能借着还债,把股份全部转让给华云丰,到时候……”

    依依骇然乍了乍舌,摇头道:“那不是前门逐狼,后门入虎?这位华云丰舅舅可比心高气傲的孙爸爸难对付多了!易青,要不……你陪小茹飞去美国和华……和小茹的mama谈一谈,看她的态度如何?”

    “不用了。”易青看向依依,微笑着道:“小茹的mama,明天到香港!”

    香港的夏季,来得极早。

    一场微润的夏雨,把机场的地淋的湿漉漉的,空气中漂浮着一点凄凉怆然的味道。

    人死如土为安,尘归尘,土归土。孙云博的作为一个基督教徒,根据他的遗孀华云清女士的意愿,将由华女士亲自将他的灵柩用专机送回美国,在他当年受洗的教堂的墓园安草。

    华云清乘坐的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

    易青背着手,站在沾衣不湿的微雨之中,水气润湿了他的头发,风吹衣动,如细雨中一杆挺直的标枪。

    就在他身后四五米的地方,无声的停着一辆黑色的加长房车,六扇车窗都拉着帘子,间或有一两声雨刷拉动的声音——唰、唰、唰……衬着这宛如暗夜中行来的怪兽一般的车子益发的神秘。

    易青知道这车里坐的人是谁。

    他不下车,易青就装做不知道、没看见。

    飞机终于到了。

    易青挪动了一下身子,拉长了脖子向大厅出口望去——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一个女人显得格外的耀眼。

    她走在拥挤纷杂的人群中的样子,就象一个欧洲传承了十代以上的某个公爵或伯爵的贵族女眷,走在庆祝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凯旋归来的宫廷酒会的红毯上一样——那种高贵和雍容,以及发自灵魂里的矜持与娴静,会使得在如潮般的人流中,任何一个男人、或者女人,都会在人群中眼把她挑出来,然后忍不住由衷的在心里赞叹一番。

    易青听到了身后的房车打开车门的声音。

    不得已,他只能回过身去,对走下车来的华云丰点头笑道:“华先生,您也来啦?小茹今天不舒服,让我来接她的mama。”

    华云丰凝视了易景片刻,随即转过了头去,淡淡的道:“叫华先生多生分,你还是可以随小茹,叫我一声舅舅。”

    说着,不等易青说话,华云丰已经轻轻一点手杖,满脸柔情的微笑着,向走出大厅的华云清迎了上去。

    华云清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蕾丝连身裙,戴着一顶遮阳圆帽,帽沿上垂着一圈恰好能遮住脸的半透明的黑色薄纱,还簪着一朵白花——这是一身标准的西式丧服,标志着女性对亡者的追思和忠诚。

    她听见迎面而来的熟悉的脚步声——这个声音二十几年来常在梦来常在梦中响起,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

    这脚步声,此时听来竟是如此的陌生。她抬起头,冷冷的盯着华云丰看了一眼。

    这一眼中的冷漠和绝望以及隐隐的愤恨,让华云丰愕然停住了脚步。

    华云清再没看他第二眼,直接从他身旁擦身而过,走到易青的面前,道:“谢谢你来接我,把你的车开过来吧!”

    车子平稳着行驶在公路上。

    易青略有些忐忑的微微抬眼,时不时在望后镜中悄悄看看华云清。坦白说,从前华云清在易青的眼中,一直是“孙茹的mama”的身份,是一位长辈,他还真没从观察一个女人的角度去认真的看过她。

    直到今天,他才隐隐觉得,孙云博和华云丰两位冤家对头为了她一生纠缠争斗,实在是不枉了。有一种美丽与高贵,是超越了年龄、战胜了光阴,淡化了容貌与身材之类的表象,真正永久浸透在一个人灵魂之中的某种高贵与典雅——世间惟有这种美丽,是永难流逝的魅惑。

    “小茹呢?送我去见她。”华云清突然抬头,透过薄薄的遮面黑纱,平静的说道。

    “小………小茹……小茹最近有点不舒服,她怕感冒传染给您,所以今天没有来,”易青勉强的笑道:“要不等两天她病好了,您再……”

    “别说了。”华云清淡淡的制止他道:“小茹不想见我。今天来接我是你自己的主意,不是小茹交代的,对吗?”

    易青默然。华云清语气中的从容和判断上的果决令他有些意外。

    几次见面,她都静静的坐在孙云博的阴影之下,对任何事都不置一词,不发表意见。原来。她并不象许多孙云博身周圈子里的人认为地那样,只是个水晶一样的玻璃美人儿,只不过她知道如何在自己的男人身边掩饰自己的光芒与智慧,来使自己地男人显得更加高大——如此而已。

    车子驶过一处街边的公圆。几个附近社区里的孩子在公圆里快乐的嬉戏着。大一点的男孩子们在一角踢着土足球。

    “前面停一下。”华云清说道。她的话似乎让人感到有种无法拒绝的力量,司机甚至没有问易青这个老板的意思,本能的把车停在了路边。

    “华阿姨……”易青回头叫道。还没等他问些什幺,华云清摆了摆手,抬头望着易青,轻声道:“易先生,我想跟你单独谈一下。”

    说着,她自顾自的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易青连忙下车,让司机去附近打个转回来,自己三步并两步地追上了华云清。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小茹不让你告诉我,她现在住在哪里,对吗?”华云清幽幽的道:“其实她地脾气。我很清楚;她不会原谅我的……”

    易青一阵尴尬。他今天来本来是准备要主动试探华云清的态度的,谁知道见了她的面,却仿佛她地美丽是一种巨大的威压似的,令人凛然不敢侵犯,预先想好地一些招数。全化做了此时的窘态。

    “小茹这孩子,外表要强,其实内心却很脆弱。”华云清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叹了口气道:“她从小就很希望,有个象她父亲这样的优秀而高大的男人可以倚靠。她爸爸的死,对她打击一定很大。”

    “是啊。”易青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语带双关的说道:“所以在失去了父亲之后,她一定非常的希望自己地mama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希望您能够保护她。”

    华云清的眼睛亮了亮,她忽然转过了身来,站定了直视着易青。良久,才微笑着说道:“你确实是个很聪明很有心思的人。”

    易青正想含蓄而得体的回答上一句什幺,忽然觉得眼前猛得亮了一下——那种感觉,仿佛是一幅水墨黑白山水画中突然注入了一抹鲜艳的七彩霓虹,映照着整个天地间暮春时节的诸般景致,都在这一刻焕发生机,变得无比鲜活生动起来。

    ——华云清站在他的对面,轻轻拿下了戴在头顶的、有遮面轻纱的黑色圆帽,一张精致的纤尘不染的酷似孙茹的倩丽面容呈现在易青的眼前。

    华云清和孙茹母女确实十分相似,但是细一看又觉得实在相差很多——那种在红尘沧海之中辗转砥砺过之后焕发出来的洗尽了铅华的美丽,在孙茹那样年龄的女孩身上是找不到的。

    华云清看着易青,柔声道:“易青——我可以这样叫你吧?你,是小茹自己选定了的人。我想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易青毫不避让的望向她充满渴望和求恳的清澈目光,正色点头道:“是。您请说吧!”

    “希望你,当我……我不在小茹身边的时候,能照顾她,可以吗?”华云清简洁淡然的说道,可这短短一言之中,那份沉重与无助,却压的易青透不过气来。

    易青什幺也没有说,心里一瞬间泛起无数的疑问,终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华云清欣慰的笑了笑,仿佛和煦的阳光融开了冰雪;她伸手戴好了帽子,垂下黑纱,默默的向公圆外走去……

    易青站在她的身后,良久没有挪动脚步——不知怎幺的,心里猝然泛起nongnong的惆怅,仿佛一种濒临末世的淡淡绝望与悲凉,在心底浓得化不开的失落……

    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那首着名的曲词——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

    第二天。

    由教会医院成殄好的灵柩,安静的摆放在教堂的正中十字架下的圣坛上;圣洁地纯白色鲜花铺满四周,寄托着各位亲友对死者的追思。

    孙云博生前给香港基督教会捐了很多钱做各种慈善,本人也是香港基督教会的名誉董事。所以这次教会对他的事也格外重视。

    “今天,我们聚集在主地周围,怀着平安、喜乐的心情,送走我们的弟兄孙云博先生。他蒙主的恩召。将和我们短暂的分离,在主的天国继续永生的旅途。留在这地上的一切,亦是主恩的标志。就让应属于尘的归于尘,属于土地归于土,在主的怀抱中,永安了他的魂灵。阿门!”

    ——牧师一通礼祷过后,教堂里来拜祭送别地人一起肃容颂主之名,高唱阿门,这个简单的仪式就算结束了。

    然后,教会的教友和宇通集团在香港的高级职员、以及从前和孙云博有过一些生意上来往的香港富豪或者他们地代表——这些人排起了队伍。鱼贯着从灵柩前结成圈依次走过,鞠躬行礼;或者将自己带来的寄托哀思的礼物与鲜花缓缓地放在灵柩的四周。

    华云清和孙茹母女一身黑色素服,站在孙云博遗体的旁边。向每一位来行礼的人微微点头致意。

    忽然,原本寂静肃穆的教堂中,泛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人们纷纷扭转头向大门口望去。

    只见一行人无分男女,穿着黑色的西服职业装。胸前别着白花,施施然走了进来。十几个人群星捧月般的拥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张历尽沧桑地充满成熟男人韵味的脸,却有着二十几岁阳光素年般夺目的英俊。颀长如玉树临风的身形,标枪一般给人一种昂然向上的视觉。

    华云丰身穿一件西服风衣,胸前别着一朵碗大的百合,手持绅士杖,点着地慢慢的向摆放在中央的灵柩行来;在他的右手边,马丽丽一脸邪气,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戏谑的冷笑,亦步亦趋的跟在华云丰的身后。

    华云清微微抬了抬眼睛,随即漠然低下了头去。一言不发。

    孙茹一见华云丰和马丽丽,情不自禁的分开人群,指着华云丰大声喝道:“你来干什幺?我爸爸不想见到你们,你出去!这里不欢迎卑鄙小人!”

    华云丰也不以为忤,微笑的持杖站定,温言道:“孩子,你这幺说就不对了。你看,来的都是你爸爸生前一起工作的同事,也是他在宇通最亲密的朋友,都是你的长辈。哪有大家来鞠躬,你这做女儿的往外赶人的道理。”

    孙茹听见他依然是用当初那种疼爱自己的长辈一般的口气在同自己说话,心中愈加悲愤,她刚要再说什幺,易青从身后缓缓的拉住了她。

    孙茹一楞神后才看清楚和华云丰同来的人,明白了华云丰话里的意思——她在人群里看见了阿隆索和布朗夫人!

    “哼!各位还有脸来见我爸爸吗?”孙茹毫不客气的冷笑道:“就不怕我爸爸见了某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呵呵,孙小姐的刻薄真是大有父风。”马丽丽冷笑道:“以你父亲的为人,生前对手下又能有什幺恩,能有什幺义?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呼来喝去,对谁都不屑一顾罢了!今天能有这幺多人来送他,他在棺材里应该感到惭愧和后悔才是!”

    “你……”孙茹气得眼泪夺眶而出,她刚要抢出人群去和马丽丽理论,被易青和依依一人一边拉住了;孔儒和杨娴儿也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护住孙茹,怕她在悲愤失控之下做出什幺傻事。

    华云丰见了华星诸人,微微一笑,望向易青,两人目光微微一触,华云丰不自觉的侧过了头。

    随后,华云丰望向孙茹,叹道:“小茹,你这幺说未免有些过分了。这些人都是你父亲生前的同事,他们是受雇于宇通集团,却并不是卖身给你爸爸的私人奴仆,有什幺忘恩负义之说?现在你父亲不再是宇通的主席了,他们却还是宇通集团的高级职员,留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为集团工作,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孙茹知道自己怎幺也没法在口舌上占得一点上风,其实她平日里也是个时度势、精明干练的人,只不过事涉自己的父亲,方寸大乱而已,此时冷静下来之后,虽然心中气苦,却也不再多说什幺,生生忍下了这口恶气。

    “小茹,今天来的就是客人,你让开吧。”华云清平静的声音穿透了层层人群,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孙茹回头没好气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冷哼了一声,拉着易青和依依的手站到了一边。

    华云丰叹了口气,整了整衣冠,走到孙云博灵前鞠了一躬;然后,他身后的十几人纷纷依次上前,鞠躬行礼。

    简单的告别仪式之后,按照原订的计划,孙云博的遗体将由教会派人陪着华云清送往机场,搭乘事先订下的专机,飞回美国安葬。

    在中间的这个时段,教堂外间的草地上,有一个简单的冷餐会,供来宾暂做歇息。

    来宾行礼之后,牧师又宣讲了一通福音,折腾了一早上的众人才纷纷散去,来到草地上拿饮料喝。

    教堂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在这种肃穆的过于压抑的环境中,一般人都不愿意多呆。

    只有孙茹还静静的站在父亲的灵柩前,手抚棺盖,偶尔垂泪。

    易青悄悄走到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肩膀,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抚慰着她。

    良久,易青轻声问道:“你真的不陪你mama一起送你爸爸回美国?其实北京那边的竞标会我一个人就行了。”

    “没事。”孙茹淡淡的道:“我陪你回北京。我不想再看见某些人!”

    “其实……唉,也许……”易青想了想,努力的斟酌着措辞,道:“也许你mama并不知道你舅舅的计划,也许她也是被利用的呢?小茹,别恨她。那样,你会很辛苦的!为什幺你不试着跟她谈一……”

    “不!”孙茹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转回头望着易青激动的道:“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爸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从小就离开他们,二十几年来没有爸爸mama,只有爷爷!”

    易青凝视了她半天,知道以她现在这种情绪,说什幺也没有用,只得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出去喝点东西吧!这两天你吃的、喝的东西比婴儿还少。”

    “我想多陪陪我爸爸。”孙茹仰起了头,靠在易青胸口喃喃的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教堂后面的走廊里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孙茹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脚步声十分的熟悉,她凛然抬头看了看易青,然后拉着他向教堂后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