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凌轩是踏着黎明的稀薄日光回来的。

    本想放轻脚步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一打开门，却和已经穿戴整齐，还提着一大包东西的云辰言打了个照面。

    “你........一大早爬起来搞大扫除？”

    “......？”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懵逼，凌轩一时没控制住表情，看着有些扭曲，而常年板着面瘫脸的云辰言此时也微微瞪大了眼睛。

    气氛短暂沉默了几秒，凌轩很快找回了状态，他无视地上巨大的袋子，将手中亮屏的手机塞进了外套的口袋，在经过云辰言时随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困死了，上午我就不去教室了，如果老班问起就说我有事回家了。”说罢，打着哈欠步伐虚浮地走进了房间。

    云辰言看着凌轩关上了房门，不动声色用手捻了捻刚刚被拍的地方，将衣物重新恢复成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状态，才放心提起袋子出的门。

    掐着垃圾站刚刚开门的点，云辰言隔着老远将手里提的袋子扔进空无一物的深坑里。尽管学校的垃圾站每天都有专人清洁，和其他公共场合一样干净整洁，但他依旧担心身上会染上异味，疾步迅速离开。

    在云沐白离开后，云辰言花了一晚上清理房间性事后的痕迹，因为二人的放纵，哪怕全程只在床上进行，但还是有其他地方留下了暧昧的证据。云辰言不舍得将带着jiejie味道的东西彻底丢掉，也没有去外面用洗衣机，而是选择在宿舍手动清洗，忙到黎明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将染上反复搓洗却依旧有洗不去痕迹的床单枕套打包装好，准备趁着没人的时候丢掉。

    背德的证据被丢弃在坑底，随后被逐渐掩埋，如同这段不堪的rou欲过往隐藏在黑夜，在黎明到来时披上虚假的伪装。

    高三专属的状元楼远离其他年级，被专门种植的小树林隔开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茂密的树丛隔绝了cao场体育馆的喧闹声，特殊隔音材质装修的墙壁更是兢兢业业地吸收各种噪音，营造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这种安静到与世隔绝的感觉很多学生都不怎么喜欢，认为过于寂静的环境反而会给人带来焦虑，最后在某些商讨声带来的推手作用下，状元楼被做成一半隔音一半不隔音的不伦不类的教学楼，尽管在外界看来这样的装修很奇怪，但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满足了大部分人挑剔的选择习惯。

    云辰言所处的班级是最优班，位置在最顶楼。因为整栋楼都只有一个年级使用，每层楼都只有两个班级的教室，楼层剩余的其他空间则被学校建了各种娱乐设施用来讨好富家子弟。

    打开了教室灯，作为全班第一个到教室的人，云辰言此时既没有困意也没有翻开书学习的意思。现在是夏季，从窗户向外看去，即使屋内明亮，也依然能瞧见稀薄的日光，已经比出门时要更明亮，但跟日光灯相比，依旧如午夜一般黢黑。

    正当云辰言望着窗外失神的时候，教室门被推开的声响拉回了他的注意。门口站着一个有些瑟缩的身影，似乎是没想到六点不到的教室居然还会有其他人，见对方还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更加不敢直接走进教室。

    云辰言瞥了一眼门口站着不敢进来的人影，是个男生，长相倒是清秀，却毫无印象，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头发不长，乱得跟被狗啃过似的，怀里抱着一大摞书，似乎是拼命爬上的顶层，小心翼翼的喘着气，传来沉闷的喘气声。

    应该是学校专门招的赞助生，只看一眼，云辰言就在心里下了结论。大部分高级学校都会专门招收成绩优异的贫困学生，以免除学费和学杂费为条件，要求这些学生保持优异成绩，为学校带来好的业绩。

    眼前这个连门都不敢进的学生很明显就是一名赞助生，为了得到更好的教育和避免给家庭增添负担，每天六点不到就来教室学习，同时又疑似被欺凌过，很惧怕权贵。云辰言不动声色的打量思索着，想了想，从座位上站起，朝教室门走去。

    随着云辰言距离门口越来越近，那个学生抖得也越来越厉害，瑟缩着让出位置，退到走廊里。

    云辰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什么都没说，沉默地从走廊另一侧经过对方，往楼梯走去。

    男生在等云辰言走过之后，紧张的侧过脸抬眼偷偷瞄着他的背影，等那道身影转过拐角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才发觉自己已经麻木的双臂，小心颠了颠怀中抱着的书，匆忙走进教室。

    云辰言并不是因为察觉到了那个赞助生的局促才好心走出教室的，相反，他连仔细观察对方神情的意识都没有，下楼只是为了去买早餐。

    此时正好是六点，食堂已经开门了，只是走到门口，就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麦香和甜香，如果足够专心，还能听见隐约的热水沸腾声。

    云辰言走进食堂，目光从一排排摆好的包点中略过，随意拿过几个自己觉得还可以的装好，便径直往西点区走。他记得云沐白更喜欢吃甜的食物，所以并不打算给她带中式早点。

    来的太早，西点区只有寥寥几个白面包片码放在面包篮里，工作人员用歉意的口吻表示大部分都还在制作中，需要再等一等。

    云辰言见种类太少，只好朝食堂高层去，却不出意外的吃了个闭门羹。食堂高层专门为富家子弟们服务，平时来吃早餐的人都寥寥无几，就连云辰言自己都只是因为特殊情况才会这么早起，因此只能在一层等待。

    有些无趣地坐在凳子上，云辰言见无事可做，突然想起刚刚在教室短暂碰面的同学，明明是一个班的，自己却毫无印象。莫名来了点对对方信息探索的兴趣，云辰言拿出手机点开文件翻看，最后在本班学生档案中看见了那张目前已经认识的脸。

    点开档案，果不其然是赞助生，而且还是特意从隔壁学校挖来的，看来确实挺优秀，至于姓名和其他信息........云辰言刚刚直接划到了具体信息那里，并没有看上方的基础信息。指尖微动，想看的信息便随着证件照进入了视线。

    周俊，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名字，不过人长得倒是如名字一般，清秀俊雅。照片应该是入学时拍的，校服笔挺整洁，比刚才看见的要新得多。头发虽然没有特意打理，但是很符合他本人干净的气质。

    怪不得会这么怕权贵，长着这样一张脸，又无权无势，被人看上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又想起在走廊瞟见对方的时候，身上似乎确实有一些隐约的痕迹........

    想到这些，云辰言顿时失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空气中的面包甜香更浓郁了些，工作人员正忙着将烤盘上的点心放进竹筐里。云辰言熄了手机屏，走向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