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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愕然:“昱贵妃娘娘当年竟如此粗鲁?!”绿萼在后掩口笑道:“不是粗鲁,是瞧不上咱们姑娘的出身罢了。”我笑道:“瞧不起也是应当的。本来嘛,出身高贵就是好多了,不然jiejie比昱贵妃得宠多了,孩子也生了三个,怎么却坐不上贵妃的位子?”绿萼不服气道:“那——”只吐了半个字,便戛然收住。银杏好奇地瞟了她一眼,想问却不敢问。向北到了章华宫,只见辛夷姑姑带着两个丫头,已经在大门口翘首盼望了。辛夷的高髻梳得圆润光滑,簪了一朵喜气洋洋的赤色宫花。她堆下一脸笑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我笑道:“姑姑怎么站在这里?”辛夷道:“娘娘知道大人要来,午后一起身就命奴婢在这里等着。大人快请进,我们娘娘早就盼着大人来了。”我笑道:“颖妃娘娘这两年还好么?”辛夷道:“旁的倒还好,只是宫里寂寞,没个可以说体己话的人。娘娘正在后头坐着,茶点都备好了,单等大人过来了。”颖妃史易珠正在后院葡萄架子下的贵妃榻上躺着,拿一本书盖着脸。水红色的蹙金牡丹长裙流云般飘落在地,一线七彩披帛牢牢压在腰下,一端挂在她洁白的手背上,力不从心似的掩住了大半滑落到腕间的赤金臂钏。两年前我和颖妃一同从御书房出来,曾在这里有许多豪兴笑谈:“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清音”。葡萄又发新枝,鸿鹄都飞远了,等得人也倦了,又是两年过去。辛夷正要上前通报,我忙止住了她。我悄悄走上前去,只见上顶着高髻,扣着五色花环,不觉好笑。目光落在她胸前熟悉的赤色美人蕉璎珞上,这才有一些久别重逢的悲喜,是在玉枢那里都不曾有过的。我轻声唤道:“易珠meimei……”颖妃把书向下一扯,缓缓张开眼睛:“jiejie来了,就坐在那里吧。”说罢把脚往里面缩了一缩,慢慢坐起身来,双手乱摸。我忙从她脚边掇了两只靠枕放在她的腰下。正要起身行礼,她一把拉住我道:“这里又没有旁人,jiejie不必行大礼了。”我也不和她客气,依旧坐下,合上,微笑道:“meimei的气色倒还好。”颖妃接过淑优手中的热巾,一面敷着脸,一面含糊道:“小产罢了,又不是什么久久不愈的疑难病症。jiejie不必担忧。”我见她面如桃花,肌肤光洁如旧,不由笑道:“看来meimei的身子是全好了,如此我便放心了。”颖妃抚一抚右颊,微微苦笑:“身子好了又有什么用,该抓住的终究没抓住。”我正预备浣手用点心,听闻此言,心头像刚刚沾湿的指尖般沁凉,只得默然。颖妃又笑道,“jiejie回宫来,可去看望婉妃jiejie了?”我忙笑道:“昨天便去瞧过了。”颖妃道:“当初jiejie辞官的时候,尚未与婉妃jiejie相见,就匆匆离开京城了。婉妃jiejie伤心得很。”我无力地辩解:“见了,只是……没等她醒罢了。”颖妃正低头漱口,忍不住白了我一眼:“jiejie几时变得这样无赖了!”说罢坐正身子挽了挽披帛,又从丫头手中亲自端了一杯碧螺春递给我,“jiejie该多谢我才是,为了婉妃jiejie的伤心失意,我可没少费口舌。”我双手接过茶盏,感激道:“多谢meimei。”颖妃微笑道:“本来呢,我和婉妃jiejie一样,心里也是怨jiejie的。明明已经到了景园,为何不来与我告别?转念一想,其实也没什么。jiejie终究还是要回来的,暂时的分别,又算得了什么呢?”说罢轻轻握住我的指尖,恳切道,“玉机jiejie,我早就盼着你回来了。”我不禁笑问:“meimei在小书房的时候,也盼着我回来么?”颖妃的手指没有丝毫悸动,一如她波澜不惊的口吻:“是,我一直都盼着jiejie回来。哪怕我在小书房代看奏疏的时候。因为我早知道jiejie回来会是如今这般情形。小书房的门本来就是通御书房的,不是么?”我自觉失言,叹息道:“好meimei……”颖妃笑道:“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好不容易进了小书房,又出来了。听说封大人昨日升了官,她算是坐稳了这个位子。”我忙道:“meimei的身子既然已经好了,再求陛下让你进御书房,陛下会准的。”颖妃摇头道:“‘福不再来,时或易失’[217],有些事情,过了就是过了,再也回不去。好比……我怕是再也不能生下孩子了。”她的语气中有刻意压抑与长久沉淀后的悲凉和隐恨,都化作一句‘福不再来,时或易失’,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时运的感伤。我只得道:“meimei也不必如此悲观。meimei若真的想去御书房,我愿意尽力为meimei一试。”颖妃道:“难道我不能自己开口去求么?又何须劳动jiejie?”我见她面有难色,不禁疑心道:“莫非有什么旁的隐情么?”颖妃叹道:“实不相瞒,本来我身子好了以后,jiejie现在的公务,是由我来做的。谁知年前有一个御史参了我父兄一本,说他们数年前在朝廷铸新钱的事情上窃获暴利,与盗铸无异,还参了别的罪。陛下正派人查问,如此一来,我如何还能进御书房?”“盗铸?”是了,当年我出宫休沐的时候,朱云曾向我提过,颖妃的父兄窃知朝廷机密,买卖铜器获取暴利。我回宫后将此事告诉了颖妃:“我记得我向meimei提过此事,meimei当时派人回家去问了么?”颖妃道:“问了又如何,奈何错已铸下,我在宫里也是鞭长莫及。”我好奇道:“论起来,meimei的父兄并未在少府任职,如何会被御史参劾?”颖妃道:“他们虽没有任职,却因我的关系,少府官员人人巴结。不然,他们如何会知道朝廷预备铸新钱的机密?本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父兄早已收手。奈何他们又做了一件蠢事……”“什么?”“我哥哥在江南游历的时候,竟然和当地守令沆瀣一气,放出谣言,说朝廷又要改币法,导致物价腾踊,市贾惊扰,他们又因此获利。这才被巡行御史参了一本。”“我记得当年有一个颍川赵雩,在京畿放谣言,炒作纸钞获利,还是meimei助陛下拿下的。如何令兄会犯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