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陆陆！” 爷爷走后的第二天，mama立刻变成为另外一个人，姣好的脸庞又闪现出昔日那喜笑颜开的神色，从mama那得意洋洋的话语里；从爸爸那唉声叹气地表情里；从jiejie那仇恨的、却又无奈的目光里，我感觉到mama俨然成为一个不可一世，骄横拔扈的战胜者。 而战利品，就是我，至于牺牲品，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当然是可怜的jiejie。而最大的战败者，便是远征而来的爷爷。满怀信心而来的爷爷，终于没有达到目的，经过与mama一番激烈的、或明或暗的、或软或硬的争斗，不得不败下阵来，无比沮丧地空手而归。 “哦，儿子，”mama和颜悦色地将我这个战利品搂抱进她的酥胸里，可是，依在mama怀里的我，却再也感受不到往日那份幸福和温馨。一想起mama与爷爷面红耳赤的争吵之相、一想起爷爷那失望的眼神，我的心里便酸溜溜的。 当mama用那只曾经无情地掐拧过jiejie大腿的肥手轻柔地抚摩着我的脑袋和面颊时，一瞅见mama的肥手，我便想起jiejie那可怜的、痛苦不堪的惨相。一想起这些，我便心有余悸，非常担心mama也会对我用狠。 看到我不言不语，mama提议道：“儿子，走，mama领你看电影去！” mama拉着我的手，挎着她那心爱的高级相机，美滋滋地走在宽阔的大街上，看到mama喜气扬扬地哼唱着动听的歌曲，我不禁又想起了爷爷，我喃喃地问mama道：“mama，爷爷还会来咱家吗？” “去，”mama正哼哼得兴起，听到我的问话，她嘎然而止，极不耐烦地推了推我，“去，去，别提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他差点没把mama气个半死！” 我心中暗暗嘀咕起来：mama太不讲道理，明明是她把爷爷气得直翻白眼，一口气差点就没喘上来，可是，mama却倒打一耙，竟然违心地说：爷爷把她气个半死！ “儿子，你爷爷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最坏！”mama气鼓鼓地说着，嘴角泛着滚滚口液：“你爷爷总是跟你爸爸要钱，要钱，把咱们家的钱都快要光了，结果，咱们都要吃不上饭了！” 可是，爷爷在我家住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爷爷向爸爸索要钞票啊，爷爷给我买食品时，用掉的都是他自己的钱。 “mama，”我试探性地问mama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爷爷家啊？” “哼，”mama更加气恼起来：“你爷爷家，那还能叫家么，穷得除了一铺土炕什么也没有，一家老小上顿下顿地喝白菜汤，啃窝窝头，比监狱里的劳改犯强不了多少，儿子，如果mama同意把你送到爷爷家去，还不如送到监狱里算了。” mama越说越来气：“你爷爷家没有一个好人，一个比一个坏，并且，那里的孩子，从小就缺乏教育，人不大，小心眼却一个赛一个的多，肚子里净是捉弄人的鬼道道、花花点子。学习什么也不是，正经事也找不到他们，可是，玩起心眼来，眼珠子一转转，眼睛一眨吧，就是一个小道道。跟这样的孩子搅在一起，没好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得变成一个十足的小流氓！” 呵呵，mama把爷爷家说得简直一无是处，简直比地狱还要可怕，见我渐渐地沉默下来，mama突然有意转移开了话题，她肥手一抬，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物，一边走着，一边给我问我道：“儿子，你看，那栋楼房漂亮不漂亮啊？” “漂亮！”我木然地回答道。 看到mama那指着楼房的肥手指，我又想起那可怕的一幕，而mama似乎早已将那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或者是根本就没装在心里。 她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战斗者，为了达到某种战略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亲生骨rou。 我又低头瞅了瞅mama那只拽扯着我的肥手，往日的温暖和柔软，竟然不可思议地荡然无存了，mama握着我的这只肥手，仿佛是一只毫无生机的塑料手套，虽然极其滑润，却是冷冷冰冰的。 “儿子，”mama继续指着那栋楼房兴致勃勃地对我说道：“那是省委机关的办公大楼，你好好地看看，楼盖上的瓦，都是铜制的，相当昂贵的啊！”mama的脸上显现出无限的羡慕之色：“儿子，你一定要好好地学习，将来，也到这栋大楼里工作、办公，当大官，然后，好养活mama哦！” 豁——，原来如此啊，mama之所以不顾一切地与爷爷争夺我，今天，终于在无意之中，暴露出其真实的目的：我，她的儿子，是她的希望，是她的未来，是她的依靠。哼哼，既然是这样，我在mama的心目，可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啦，占有极为重要的位置，绝对是个宝贝！ 我正默默地思忖着，mama突然冲我喊道：“儿子，站好，别动！”听到mama的喊叫声，我扭过头去一瞧，mama蹲在我的对面，正在细心地调节相机，而我的背后，便是那栋令mama无比羡慕的办公大楼。 我冲着相机顽皮地一笑，咔嚓一声，mama满意地按下了快门：“好啦，我的儿子就是聪明，很上像！” “mama，”猛一抬头，我看到卖冰棍的老太婆推着小车一路叫卖着，走了过来，我趾高气扬地指着小车对mama说道：“mama，我要吃冰棍！” “陆陆，”mama突然沉下脸来：“陆陆，mama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上街的时候，不许要这要那的，哼，mama生气了，你越要，mama越不给你买！” “那，”我瞅了瞅mama，喃喃地说道：“mama，我不要冰棍了！” “呵呵，”听到我的话，mama哭笑不得地掏出了钱包：“儿子，你啊你啊，你的脑袋来得也太快了，”说完，mama俯下身来，啪地亲了我一口：“儿子，你真让mama没办法啊，唉，这么机灵的孩子，你说，mama能不喜欢吗，能舍得把你送到农村你爷爷家却吗！呶，”mama站起身来，痛痛快快地给我买了一只甘甜的冰棍，然后，再度拽住我的手：“走，儿子，咱们下馆子去！” mama很会享受生活，只要手里有点钞票，便领着我先是欣赏一部新近推出的影片，一挨坐到电影院里，mama不是买点小糖块，就是搞些葡萄干，等等，总而言之，mama的红嘴巴永远也不能闲着。电影结束后，mama就领着我出入于市内各家不同风味的大小饭店，尽情地品偿着东南西北，五湖四海的美味佳肴：什么北京烤鸭店、什么狗不理包子馆、什么真不同酱菜馆、什么鼎丰真食品店、什么福聚成饭店、什么乌苏里餐厅、什么穆斯林烧烤店、……，均留下我和mama大饱口福时那满嘴油渍的身影。 “唉，”这样的生活方式，可需要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而靠有限的工资过活的mama，往往用不到月末，便花得一干二净，望着空空如也的小钱包，mama失望地嘀咕道：“完了，没钱了！” 每个月的最后一周，便是我们一家人最为艰难的时刻，由于频频光顾饭店、餐馆，外加毫不节俭地、没有任何计划地疯狂购物，mama早已是身无分文，我们一家人只好节衣缩食地度过可怕的、却是极其漫长的月末。 一挨领到新工资，mama原本困顿的眼睛立刻放射出幸福的光芒，业已略显干枯的容颜尤如重获甘露的滋润，顷刻之间便现出红通通的光泽。于是，mama揣着工资，拉起我的手，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逍遥起来。 “唉，你啊，你啊！”爸爸低声细雨地劝阻mama道：“这点工资应该算计着花啊，别一有了钱，就成天下馆子，到了月底，又得饿肚子啦！” “哼，”mama冷冷地答道：“你管不着，我愿意，活着干啥啊，不就是吃喝玩乐吗，我可不想抠抠馊馊地活着，那样的生活，没意思，活着还不如死了！” “可是，生活也得有个计划啊！” “什么计划，我之所以嫁给你，就是为了能活得舒服一些，”mama坦诚地说道：“你瞅你那个样，黑不粗溜的，我图你个啥啊，凭什么嫁给你呀，不就是你的工资高么，你有宽敞的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