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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9-N 钻戒

    春节之后,天气就开始逐步攀升,家里的地暖已经在淮淮的抗议之下停运,但是林桉的信息素不感症还没有完全治好,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术后后遗症,我在微信里询问了蒋旭然各种注意事项,他说不能让他受凉,也不能让他一天天都呆在家里,捂着,要保持空气流通,也要多去接触一些外界的信息素,好让他早点适应和脱敏。他还特别叮嘱抑制剂和各种药物都要按时服用,我不以为意,以为这种事情向来妥当的林桉,根本不会忘记,但事与愿违。

    林桉总是记不住,要么是晚饭忘记了,要么就是早上那顿忘记了,导致我现在不得不午休也回家吃,方便监督他。

    我偶然地发现林桉其实有工作,我一直以为他现在是全职奶爸,臆想他每天就是像综艺里的富婆娇妻那样每天刷卡购物接小孩,上班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天外来音。

    但其实不然,一次幼儿园活动,老师说路上堵车让家长们晚点来接。我就先回了家,准备先休息会儿,换身衣服。客厅里罕见的没开大灯,只有一盏小小的玄关的灯开着,我找了找卧室,淮淮的房间,厨房,两个卫生间,都没有人,最后才锁定了我家许久没有启动过的书房,打开门,就看见林桉伏在书桌前,笔不停地转动着。

    他很专注,没发觉已经有人闯入。继续自己画着,直到我慢慢靠近,他的笔一抖,落下一条歪歪扭扭的线。

    “你回来了?”他笑着揉了揉眼睛,他裹着我的沙发毯,窝在皮质的椅子里,看起来舒服得很。

    “对,今天幼儿园放学晚了,你应该看到了吧?等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淮淮?”

    “可以吗?”林桉歪了歪头。

    是的,我和他从来不同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我一直和淮淮的老师说的是林桉工作忙,我是他的meimei,帮忙带一下。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出现,就好像是明晃晃的,把这个谎言戳破了。

    最后是林桉自己去接了淮淮,因为昨天秋甜刚刚旁敲侧击地询问了我和他的关系,林桉不愿意让我难堪。

    今天林桉出门复诊,一直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他发消息说蒋旭然是个大忙人,给他放在了门诊的最后一个,让他在医院冰冷冷的长廊里苦等。

    林桉以前从来都不是这种性子,即使是别人让他受累,他也永远是不声不响的,自己把这些消化了,埋进肚子里,一声不吭,mama总是说林桉“成熟”,“成稳”。以前我崇拜他如此,可以安安静静地学习,可以讨得所有人的喜欢。现在想想这习惯真害人,让一个孩子在称赞之中封闭自己,让他迷了路。

    我常不自觉地比较林桉,现在的林桉与以前的林桉,Beta的林桉与Omega的林桉,十六岁的高中生和现在四岁孩子的父亲。

    林桉现在更娇气,更爱撒娇,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把所有的事情往身后藏的同时,又忍不住把自己的伤口摊开给我,好像在说,你可怜可怜我吧。

    我自然是可怜可爱他的。

    从银行去幼儿园的路我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顺利到达,先走到楼外,从隔壁楼下停车库会更快,上车之后不要走高架,直接从楼后面开绕个500米的路反而更快。带着淮淮开车有趣多了,他在车上喜欢各种说说笑笑,时不时就蹦出个什么句子让我乐翻天,乐天程度不亚于我爸每天看的那个老掉牙的喜剧综艺里的主持人。

    刚上车,我正系着安全带,就听见副驾驶座的门开了,一个人很自然地坐了进来。

    我半天不敢抬头,害怕是抢劫,又或者是杀人犯,一边不停地摸手机准备求救。我觉得上天真的讨厌我,忘记锁车门就让人乘虚而入。

    “是我”他开口。

    我一秒分辨出是谁。

    “洪黎?”

    “对,是我,我给你发消息联系不上你。”

    “那是我没看到。你下去,你再怎么样也不能就这样硬闯,谁知道你会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着,我是真的被吓到了。

    洪黎看着憔悴了不少,也瘦了,我不希望这是我造成的,更不希望他以此来要挟我,这会让我很不好受。他穿了一身黑色,怪不得刚开始我没发现他。

    “你可以跟我聊一会儿吗,就一会儿,不耽误你去接淮淮。”他态度真诚,语气中夹杂着乞讨样的可怜劲,硬生生把我的狠话堵回去。

    “你说快一点,等下就要堵车了,我答应了淮淮早点去接他的。”

    “淮淮喊你什么?mama吗?”

    “洪黎,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的话,你就下去吧,以后也不要联系我了,也不要像这样来找我,下次我会报警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了一下,似乎不敢置信现在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前几个月还在热恋。

    “你还有其他话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真的要走了。”

    “我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红色的皮革盒子,他用手指轻轻撬动,里面的闪光就立刻迸放。

    “墨莉,和我结婚吧,求你嫁给我吧。”

    我不可置信,无意识地长大了嘴,这不是开心的,而是惊吓,惊恐。我几乎一瞬间觉得是他有了什么失忆症,不然怎么还会随便判断我们是这样的关系。

    要不是我的素质还在,我都想直接说“你有病吗?”

    “洪黎,你是不是疯了?我们之间不可能了啊。”

    “我没有疯,真的,墨莉,我们结婚,然后换一个城市生活,或者我们还可以出国,我可以把你的父母也一起带过去,这样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认真地看着洪黎,发现他眼神真挚,没有在说假话。

    我一头雾水,继续拒绝道:“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我也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

    对于感情来说,合适是一个笼统但又定死的规则,比棺材板上的钉子还难以撬动。

    但我害怕洪黎太过年轻又太过鲁莽地把这个道理抛之脑后,又想了一个其他的理由添加了上去。

    “我很害怕Alpha的易感期。”

    他的脸微微抽搐,眉头皱起又缩回,变化迅速得仿若装了弹簧。

    “嫂子的发情期你就不怕了?”

    我没在意他对林桉的称呼,也知道这根本不是我们对话的重点,甚至极有可能他拿来激怒我的衣服的一个方法。

    “我想我和林桉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我回答他,“如果你今天想说的就这些,那请你赶紧下去,但凡你还认淮淮这个外甥的话,你就不应该忍心让他在这么冷的天气在幼儿园门口等。”

    我对他下起了逐客令,他却无所谓的,还是拿着那枚大钻戒,似乎是我不收下,今天就和我没完了。

    “和我结婚吧,我可以去做腺体切除手术,如果你不想要小孩,我也可以结扎。”

    我并不是说完全地不相信他的话,毕竟确实他从不是一个不信守诺言的人。只是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是逼迫我与他重归于好的筹码,还是拿来绑架我的工具?我不想在这里和他白费口舌,分手后几次他的行为都古怪地要死,我自觉浪费时间,直接解了安全带熄了火拿着车钥匙下车。

    我不开这个车还不行了?

    我走得爽快,洪黎却仗着自己的腿长,三五下又赶上了我。

    “淮淮已经被我哥接走了,你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他在我身后,成功叫住了我。

    “什么?”我赶紧拿起手机给林桉发消息。

    “林桉同意了。”

    “洪铭逼他的对不对?”

    洪黎笑了一下,微乎其微,甚至让我出现错觉,他根本没有笑。

    “我哥也是孩子的爸爸啊,墨莉,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是的,我的确没有任何理由来质疑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的关怀与探视。

    “墨莉,我爱你,这么多天我其实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分开,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但是这是可以弥补的!只要你重新和我在一起,嫂子就会放弃,我哥他们肯定会重新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哥,我哥答应我了,他会带着嫂子和淮淮换个新城市生活。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墨莉,我已经预约了腺体手术,这样,难道也不可以吗?”

    洪黎就是这样,天真地残酷,或许是因为被教养得太好,太完善,以至于总能天马行空地暴露一个个人们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从前我不在意这一点,但也只是因为他的锋芒没对着我。

    这个家境优厚,英俊的Alpha是在讨要我的垂怜吗?其实并不,他只是说了他想说的,干了他想干的。我以前觉得他和洪铭哪哪都不像,可是一个宅子里又怎么生出完全两样的人儿。他们到底是兄弟。

    “我如果不答应你呢?”

    这几个字好像是给了洪黎莫大的期望似的,他说我们不需要那么急,先订婚,之后见过家长,再决定日子。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

    他说:“我哥保证只要我们重新在一起,他就不会再干涉你了。”

    “墨莉,我爱你,我想保护你。”

    他把爱反复盘弄,让他变圆滑了再拿来供赏。

    “对不起,我已经没办法正常的面对你了,你就当你开了个玩笑,然后腺体手术,我还是劝你好好考虑,可以吗?”我撑起脸上的笑,努力劝说。

    腺体切除,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Omega剥去枷锁的方法,但是同时,也是Alpha泯然众人的途径。两者都被腺体掌控着,一个视之为枷锁,一个视之为权力。

    忽然我想起那则不小心被听见的对话,林桉的决绝和蒋旭然的劝阻。

    “你要知道你是拆不开命运之番的。”

    洪黎说完就走了,他说他会一直等我,如果我考虑好了,就直接联系他。

    我的大脑乱作一团,洪黎突然降临,甩给了我一个三克拉以上的戒指,却仿佛是重重的给了我一拳。

    是的,如果没有林桉,我想我应该还是会和洪黎分手,然后走入下一段感情,然后幸运的话结婚,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就继续如同小时候的发条青蛙玩具一样,向前滚动,直到没有动力,或者直到我进入坟墓。

    可是林桉他永远是一个例外,是一个保留,是一颗定时炸弹。

    我那时的放手只是不希望我和他都太过痛苦,但是兜兜转转,最后,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我开车去了医院,我害怕林桉也被带走了。

    蒋旭然一般都让林桉去他的办公室,一方面据说他希望以林桉为一个典型案例写一篇论文,所以总是要对林桉面面俱到的检查,一方面也是考虑林桉的病症,没有了他的伴侣的信息素摄入,林桉对任何其他信息素都变得极端敏感。

    蒋旭然总是忍不住对我说,觉得学长太受罪了,又说我也辛苦,可是真正辛苦的人只有林桉一个而已。

    我越走越快,最后冲进了那扇门,林桉正在发着消息。

    我走过去托起他的脸,左右晃动,仔细查看。

    “莉莉,我不是让你先回家,不用来找我吗?”

    他先关心起我。

    “我开车没看到消息。淮淮被接走了。”

    他了然地点点头,叹了口气。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觉得很好笑地同我分享:“要是以前,我肯定要忍不住抽烟了。”

    “你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嗯,我不会再抽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接淮淮?”

    “这个周末吧。”

    “好的,晚饭去吃点什么。”

    “都可以。”

    我们的生活还是一团糟,林桉要吃一大堆药剂才能正常地生活,平稳地呼吸,我们的关系也需要遮遮掩掩,我们共同养育者一个不是我们共同的孩子。

    “莉莉,我会让一切结束的。”林桉说。

    他摩挲着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指,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眼眶,他微笑着,仿佛正在做一个前所未有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