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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晟抬眼看了看周遭,莫说是甘仪本人了,便是御史台的曲璃萤,大理寺的崔树都在此处。只怕甘仪在帐外也传好了证人等候,亦或皇帝也埋伏了自己的亲卫。皇帝的双眼扫过在场诸人,悠悠然端起茶盏,轻笑道:“逸景,朕此次宣你前来,乃是大理寺察觉了一些陈年旧事,想要问一问你。”行晟眉头一皱——大理寺的事情,只怕是昔年孟千之死。可眼下皇帝对逸景甚是倚重,如何就听信了甘仪的三言两语?“陛下”,逸景起身,恭敬问道:“未知是何等旧事?若臣知晓,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帝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看崔树。崔树立时示意,转而问逸景道:“将军可还记得,三四年前,参将孟千不知所踪,后经大理寺仔细搜寻,终于在涧河谷左近的茅草房中,发现孟千早已为人焚烧的尸体?”“自然是记得的”,逸景供认不讳,“彼时本将正是宁武大军长,驻守涧河谷,正是因为大理寺卿从涧河谷旁的茅草屋中挖出了一具尸体,倒是将本将好一番责问。”逸景这一通先发制人,倒是令崔树面色有些尴尬。而甘仪在一旁悄悄然使了眼色,才令崔树重新调整了面容,继续说道:“将军说笑了。只是本案有些年头了,直到近日,才重新有了进展。”“大理寺卿但说无妨。”“孟千就任大军长之时,麾下另有一仲军,名为袁辉。此人在孟千死后,接任军长一职。根据大理寺当年询问口供,袁辉曾言,在孟千死前,曾与一名青年有所往来,而孟千死后,那名青年亦是不知所踪。”“哦?”逸景仍是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不过轻轻地挑了挑眉毛,“本将知道袁辉大军长,如今他亦是领兵到了素城,大理寺卿可是要唤他前来?”“将军明察。”逸景也不推拒,转身吩咐了身后的军士,这便去将袁辉传来。待得军士出了帐去,便再无一人说话,甘仪的双眼在逸景与行晟之间来来回回,而皇帝不动声色地再一次端起了茶杯。不消多少时候,袁辉便入帐前来见礼。崔树问他:“袁大军长,昔年孟千参将不幸惨死,你可还记得当初你留在大理寺的口供?”“自然是记得的”,袁辉老老实实地说道:“参将死之前,与一个青年人有所往来,可他死后,那个青年亦是无影无踪。”“可还记得那青年人的样貌?”“那人个头高挑,大眼粗眉,鼻梁高挺,双颊消瘦,相貌倒是普普通通,不甚显眼,但是他以□□为兵器,武艺绝伦,世所罕见。”“噗嗤……”皇帝转头一看,逸景似在偷笑,便问道:“逸景,你这是在干什么?”逸景连忙起身告罪:“臣失礼了,还请陛下降罪。只是听了大理寺卿与袁大军长所言,处处觉得诡异又可笑罢了。”“哪里诡异?”皇帝面上甚是冷淡。“陛下,臣为武官,从不敢过问朝堂之事。只是当年孟千之死,实在牵连甚广,连臣也在有意无意中听了些许消息,可唯独不知道孟千死前,还有一个青年人。如今大理寺卿旧案重查,许是发觉了什么线索,臣不该多言。然而袁大军长为何对孟千死前的其他事宜绝口不提,反而说起一个青年人?”行晟不做应答,却也心知,当年甘仪做贼心虚,隐去了忘熙一事不敢提,而如今察觉忘熙与逸景之间似有往来,这才想到了再将逸景诬陷一回。崔树也不避讳,起身对着皇帝行礼道:“这份口供确实是早年就记录在案,宰相可为证人。是下官当年一时疏忽,不过简单查访,没有那个青年人的半点消息便轻易罢手,还请陛下待此案了解之后,严惩臣渎职之罪!”逸景当即了然,甘仪连崔树都愿意牺牲,便是到了孤注一掷的时候了!皇帝沉思片刻,看了跪伏在地的崔树一眼,良久才点头道:“你便继续说下去吧。”“臣谢陛下隆恩。”崔树站起身来,重新归于席位,继续对逸景言道:“当初孟千死于涧河谷左近,本就引人猜疑……然而……”崔树的面上扯出一记冷笑,仿佛刽子手对死囚最后的嘲讽,“近日,又有人见到了那名青年,同大军长有所往来,这其中的缘由,如何能不问个清楚明白?”逸景看了看皇帝又看看甘仪。只是三言两语的相貌形容,并不能定他杀害参将的罪名,必定是甘仪对皇帝坦言相告在前,言明他已然见过了忘熙。然而甘仪不复当年的权倾朝野,只是一个参将的死,必定不能令皇帝动摇,那么这之后……一定藏着其余的杀招!“大理寺卿这是何意?”“将军何不传唤宁武七营的谷粱以晴?一问她便知其所以了。”逸景皱了皱眉头,依旧谴人去寻谷粱以晴前来。见过礼后,崔树又问谷粱以晴:“当日你也在地下城?”“是”,谷粱以晴顶着乖巧而又惶恐的模样回答道:“下官当时随南荣大军长一探地下,却为乱石掩埋,机缘巧合之下,跌落地下城。”“而后在地下城中也见到了将军?”“见到了。”“地下城里,是否还有一个提着□□的青年人?”“有。”“模样如何?”“个头高挑,大眼粗眉,鼻梁高挺,双颊消瘦,虽然相貌普通,却是武艺超群。”谷粱以晴的回答几乎与袁辉所言一模一样。如此客套的言语,于逸景而言自然是不痛不痒,不过皇帝若非对甘仪与自己都是半信半疑,又何来今日对簿公堂?眼下而言,只是去批驳谷粱以晴与袁辉的语言并没有任何意义,他还需另想办法。“可还有其他的?”崔树继续追问,“他与将军可有什么来往?”“下官不知,下官只是听说那青年人唤将军为‘师父’。”行晟不动声色地静坐,便等着逸景应变。“依照证人所言,那便是你的徒弟杀害了孟千?”皇帝问逸景,“你可有什么说的?”逸景从容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无话可说。不过司福罗一族内,人尽皆知,臣之武艺素来难登大雅之堂,忽然给了臣一个武艺绝伦的徒弟,实在令臣惶恐,只怕我族之人,都要笑得人仰马翻了……”谷粱以晴没有应答,只是垂头站着。“谷粱以晴”,行晟徐徐开口问道:“本官令七营督促宁武大军的粮草,眼下进展如何?”“这……”谷粱以晴似乎一时说不上话来。行晟当即呵斥道:“你亦是有品阶的武官,居然不思好生辅佐军务,反而想着给将军扣个莫须有的罪名,当真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