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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你救驾有功,功过相抵。起来吧。”陈之珏便从地上站起,躬身而立,说道:“陛下,那刺客我已将他送出去,他给末将一个盒子,叫我交给陛下。”他将一个漆盒呈上,我伸手接过,心神定了定,看见他仍然恭谨地站著,一身软甲穿在少年的身躯上,矫健异常。我心中一动,问道:“你今年几岁了?”陈之珏道:“末将今年虚岁十六。满十六就能上战场了。”他声音中有些跃跃欲试之意。在禁军中虽然月俸优渥,但远不及由战功加官晋爵。以他武功,日後不难成为本朝名将。倒看不出年纪还这麽小。我赞道:“真男儿,便该有如此凌云之志。你武功不弱,不知师承何人?”他犹豫一阵,说道:“先师只是一个小镖局的镖师。”他不想说,我也不好多问,沈吟片刻,道:“从枯井出去後,还有人下去没有?”他道:“末将见那井中有些蹊跷,让两个人暗守了出口,至今没发现有人出入。”这陈之珏果然机灵,我虽然没告诉他,他竟也知道要这麽做。那蒲团之物放在密室总有些不妥,早晚得取出来,将井填平。我寻思著,看到陈之珏欲言又止,便道:“你想说什麽,但说无妨。”陈之珏道:“陛下,末将想来想去,觉得薛统领十分奇怪,末将曾向他禀报过陛下可能遇刺的事情,但薛统领并不以为意,也不肯派重兵一探虚实。末将只好自己派兵,那二百弓箭手也是末将部下所有的人手。薛统领并非怯懦之辈,怎会忽然间畏惧不前?这是其一,其二,无令而行,末将原是打算受罚的,但薛统领没治我的罪,还让我不要声张,对陛下只说是他派的兵马。他还给了我五百两的银票,说是我立了功,也让他沾沾光。禁军月俸只有五两,他出手也阔得厉害。”陈之珏一边说著,怀中的银票也取了出来。“薛九州?”此人三代都是武官,外表粗豪,实在是不像一个精细之人。我佯怒道:“这是贿赂,你也敢收?”陈之珏连忙又跪下,道:“末将死罪!末将只是不想引起他疑心。”我笑道:“起来。你这鬼灵精,以後谁做你老婆谁倒霉。薛九州自有封赏。你继续看他有何异动,切勿打草惊蛇,这五百两赏你了。”陈之珏笑嘻嘻地站起来,说道:“末将早知陛下英名神武,不会治末将的罪的。”他年轻的生命,让我感到有些苍茫之意。棠儿再过几年,或许也同他一般大吧。我像他这麽大时,正处心积虑地往上爬。或许还没到长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老了。我以为龙靖羽是我的阳光,但是他可以是所有人的阳光,却是我的烈火,将我仅剩的枯萎燃尽。陈之珏迟疑说道:“陛下若是无事,末将便先行告退。”我应了一声,陈之珏便退下。看了桌上的漆盒一眼,心中忽有些怪异,拔了墙上的佩剑,挑开漆盒。那漆盒中哪有什麽蜘蛛,只有一张折成三折的锦茗轩云鹤笺。用剑挑开,只见暗底云间白鹤的纸上画了一只大蜘蛛,旁边写道:“世间蜘蛛何曾带血?萧兄关心则乱,可见一斑。痴情可敬,特献上区区涂鸦一幅,笑纳。”竟是被他骗了。我只觉得惊怒交集。既被他得知我余情未了,想必日後要受他所制。心里有点未知的惧意,想将这一纸撕碎,终是没有触碰,挑在剑尖上,放到烛火里燃烧。火光尽处,黑色灰烬中散下少许白色粉末。我倒了一杯茶浇在粉末上,滋的一声,只见白烟冒出,发出一阵难闻的焦臭味。这纸中果然是夹有剧毒。第28章这人心智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如今他又得知我的软肋,只怕再难与他一较长短。他今日没在靖羽身上下毒,难保日後不会,到时他挟持了龙靖羽,逼我就范,我又会如何?我只觉冷汗一层层冒出。此人不除,终究是我的心腹大患。上次暗杀他已然不成,此时他皇宫守卫只怕更是森严,现在只有沙场一分高下。但在次日的早朝时,我提出要攻打北燕,却遭到群臣反对。我冷冷地看著龙靖羽半晌,道:“难道朕遭人刺杀,还不足以成为师出之名?”他不急不徐地道:“此时是久战之後,师劳心疲,不宜再战。理应振兴百业,重整朝纲,陛下施行德政,才是万民之福。”在他心中,我实在是无足轻重。我冷笑道:“龙卿忧怀黎民,心系苍生,令朕万分惭愧。但北燕背信弃义,朕遭人所刺,便要忍下这口气不成?”龙靖羽抬头望了望我,叹息一声,沈吟不语。秦霜海上前道:“陛下,民重於君,还请陛下三思而行。”他的声音虽然诚恳,却有些敬畏之意,往日的肝胆相照,像是渐渐淡忘。竟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的。自我登基之後,我们便再也没在一起喝酒。这是帝王的必然之路。我心里明白,却有些莫名的恨意,像蔓草一般,疯狂地生长著。伤後这几天,除了几位朝中还有重臣来看过我,就是几位妃子在我面前明争暗斗,他们担心我不小心咽了气,太子之位还空著。我立刻下了诏书,封棠儿为太子,寝宫登时清静许多。这个皇帝看起来什麽都有,其实什麽也没有。我有点想笑。其实早就知道了,怎地此时感伤起来。我道:“朕正是为了天下百姓。北燕民风淳朴,兵士骁勇,此时已隐隐有南侵之势,日後必为我南朝大敌,不如现在趁机除去。众卿不必再劝,朕心意已决。”主帅任的是一位老将傅铁风,他谋略中规中矩,虽然不及秦霜海沈稳严谨,但要对付慕容离的奇突诡谲,还是大有可为。我下了诏,命他带齐十万精兵,择日北伐。秦霜海知道我对他的进谏十分恼怒,也没请战。他是深知我脾气的,自是不会再进谏什麽。退朝後正要回宫,走到後殿,便有人通报,说是龙靖羽求见。他定是来要我收回成命的。我自然不会答应,但即使不是因为如此,现在我又怎能再见他?他曾那般羞辱於我。心里有些冷然,便让信清婉拒了他。从大殿到寝宫也不甚远,但伤势未愈,不得不以轿代步。在宫内不能骑马,只有坐轿或是步行。自从登基後,我已太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