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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从瑜近来心情甚好,只因为顾南终于有所缓和,虽还不算什么,但至少不会再故意说些刺伤人的话语了。只是这样的好心情,也没能维持多久。他很快就意识到,自那日他狼狈离开后,顾南竟再没说过一句话,脸上也没再有过一丝表情。眉目清润的小大夫,爱笑,说话时声音温润中含着笑意,是最柔和的模样。现在的顾南,不是从前萧从瑜第一眼就被吸引的小大夫。萧从瑜疲惫揉揉太阳xue,与顾南初见到如今的许多画面一个个在脑海闪过,最终停在一个黄昏,小大夫面无表情看着他,低声说一句:“萧从瑜,你太贪心了。”你太贪心了。于是心就突然苦涩起来。日子轻轻缓缓,须臾重阳。重阳登高思故人,一清早,帝王便去了皇陵进香,一番来去,回来时已近午夜,萧从瑜屏退宫人去了寝宫,原本只想着看看,走进却发现寝宫灯火还未熄灭。萧从瑜推门走了进去,刚刚进去便嗅到墨香熏香缠绕,缓步走入内殿,果然看到顾南正坐在桌后,执着毛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神情甚是柔和。萧从瑜已经许久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心里恍惚一下,仿佛又看到许多年前的那个时候,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御花园中微微浅笑,声音温润清朗:“太子殿下。”这么想着心也柔软不少,萧从瑜忍不住勾起笑容,轻步走到他身后,嘴角的温和弧度却在看到下方画纸之时瞬间散了下去。宣纸上墨色勾勒一人眉眼,长眉入鬓,神情沉稳,眼眸乌黑中隐有微光,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那人的坚毅和担当。贺骁戈。你不能给我自由,可贺骁戈能。贺骁戈说愿意放下一切带我回一个有清酒桃花的地方,陛下,你能吗?萧从瑜,你太贪心了。所有的所有,全是贺骁戈。他最喜欢的眉眼,最喜欢的笑,最喜欢的人,全是贺骁戈的。萧从瑜攒紧手,苦涩味道一点点从心里蔓延开来,伴随着一丝及不可见的晦暗,在执妄和痴念中生根发芽,须臾破土而出,没能留下一点余地。“重阳登高思故人……你还是只想着他,是不是?”顾南没动,依旧细致勾描。萧从瑜眯起眼睛,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夺过他的笔丢到一边,顾南没有防备,手腕一歪墨色瞬间浸染了贺骁戈的脸,他神情衣凛,猛地抬头看向萧从瑜,眼神是一派冷漠到极致的淡然。很多时候,萧从瑜宁愿从他脸上看到怨恨,也不愿看到这样毫不在乎的冷漠。“我不好吗……”萧从瑜弯下腰,缓缓靠近他的眼眸:“你的余生再也看不到了,多看看我,多想想我,真的就这么难吗?”顾南沉默。他的沉默对萧从瑜从来都是一种难言的痛楚,心脏像被千丝万缕狠狠纠在一起,萧从瑜握紧拳头,一字一顿道:“顾南,开口,告诉我。”话音落下,却看到后者缓缓伸出手,用最温柔的姿态,轻轻在画纸上未被墨色掩盖的容颜上轻抚而过。萧从瑜双目染上红色,伸手钳住他下巴强迫让他对上自己的眼睛:“你是我的。”被他控制着的人依旧面无表情,琉璃色的眼眸中尽是漠然。萧从瑜眯起眼睛看着他,目光从顾南额头慢慢向下够了,一点一点,移到嘴唇处时眸色更甚几分,稍稍靠近一些,顾南面无波澜,左手缓缓捏在了右便胳膊之前折断的地方。只是一个动作,足以让后者的动作停下。萧从瑜眼眸闪过复杂,稍稍拉开些距离,手指轻轻摩挲顾南脸颊,半晌苦涩出了声:“……我也愿尽其一生护着你,你就不能……喜欢我一些么?我……”接下来的话在看到顾南琉璃色的眸子时戛然而止,萧从瑜心脏一缩,一瞬间突然就读懂了那双眼眸深处的意思。——很早以前已经有人给过我一生,然后被你毁了。——你太贪心了,萧从瑜。读懂的每个字,都是让心脏鲜血淋漓的刀。萧从瑜颓然松开手,退后几步,伸手捂住眼睛低声笑起来,许久,沙哑开了口:“……你总是让我伤心。”那双漂亮的依旧看着他,清清淡淡,没有感情。萧从瑜心更疼了。你看看,你在他面前,从来都只剩下狼狈。算了。他敛了神色,再次抬头深深看顾南一眼后,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掩在袖子下的手握紧松开反复许多次后,竭力让自己心狠下来:“下月……下月初三我将会立你为后,你愿意与否,都没关系……你只能是我的。”语气虽狠,说话的人却在话音落下后便抬脚走了出去,人影迅速隐入夜幕,看上去隐约有些惊惶。角落的熏香终于燃尽了。顾南沉默着上前将窗户关上,回头走到桌边再次凝视画纸上熟悉的眉眼,良久,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十月初一。窗外海棠褪尽,木芙蓉上枝头。丹青又绘一笔。宫城布上红色,大红宫灯风中摇曳,朱柱红绸,看上去分外欢喜。喜服自半月前便由内务府做着,到如今制成,蜀锦覆苏绣,自是风华内敛。萧从瑜试了喜服,十分满意,听着顾南身边的宫人前来说顾南并未理喜服,也不恼,淡淡说一句:“再由他一日,初三那天,不穿也是由不得他的。”距初三只有一日,萧从瑜没去看顾南,他怕自己会心软。宫人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去书房一趟,将顾南的状态告诉萧从瑜。萧从景得知萧从瑜立后消息,进宫前来陪他做做,看着前来的宫人事无巨细诉说,挑眉笑:“你倒是上心。”萧从瑜微笑不语,神情一时间有些满足。萧从景看着他,再想想之前他满手鲜血神情苦涩的模样,张口欲言数次,还是什么都没说。昼去夜消,十月初三。清晨,萧从瑜起身,黑发用金冠绾了,大红喜服上金纹灼灼,远远看去就是风流华贵。稍作打理,萧从瑜唤来帝辇前去寻顾南,这自然不合礼数,但帝王执意如此,又是立男后,规矩如何一时也无法细说,倒也没人敢说什么。青石道路平坦,木棉花清淡。萧从瑜下帝辇,守在门边的宫人见到他,恭敬行礼:“陛下。”“他醒了么?”“还未,昨夜里顾先生睡得稍晚了些。”萧从瑜便笑,轻轻推门,走了进去。依旧是墨香混着熏香,别有一番风致。缓步走过偏殿,推门,床帐后隐约可见一块隆起。萧从瑜没由来觉着心里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