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如果你喜欢上一个男生或女生长达两年，感情随着时间而越放越多，但有一天对方告诉你他是同性恋，对异性没有任何的感觉，那么你要怎么办？放弃？继续喜欢，喜欢到没有感觉为止？相信他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其他？我现在就这样被我的姊妹问了这个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想了想，除了放弃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对方都已经坦白自己喜欢同性了，如果继续喜欢，感情只会越来越深，到最后会痛苦而死；相信他会回心转意？性向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所以回心转意这种事根本不可能，除非对方是双性恋，那我想可能性还会比较高一点。 上网团购买了一盒知名的千层蛋糕，我放在桌上想与我的好姊妹们分享，随后在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等着开喝。虽然吃蛋糕配啤酒很怪，但我想映雪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酒，因为酒可以麻醉自己，忘记痛楚。 映雪现在待业中，还在寻找新的工作，上一个工作是一家设计公司，而她负责包装设计的相关内容。由于公司薪水低、福利不好，才导致她有想离职的念头。在设计公司待了两年半，直到前几天才真正离职，而在公司里她结识了一位男同事，叫做吴祐豪，他比映雪晚一个月进入公司，职位同为包装设计师。 这位吴祐豪先生，身高183，体重不详，有张斯文好看的脸蛋，个性风趣幽默，对待女生极为贴心，脑袋又聪明，是公司许多女同事们的爱慕对象，虽然他跟每个女同事都有不错的交情，但和映雪却是最好。吴祐豪刚进入公司时，上司指派映雪带他做相关事务，久而久之也熟捻起来，私底下会一起出去玩、有心事也会互相分享、抒发，常常聊line，下班也会送映雪回家，长期相处下来映雪也渐渐动了心。 映雪动心之后时不时就会问我和以青这方面的问题，因为映雪的恋爱经验并不多，而她那种傻傻的个性也会让我们担心，害怕她受骗，所以打从以前我们就约定好，如果映雪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知我们。 她常常一有什么进展就会告诉我们，我们也会给予她意见，而到最后我们两个都觉得映雪和他有曖昧，只是差在吴祐豪没自信、不敢主动出击而已，倘若对方都迈进一步，那么一定会有所不同。 「你不是很常跟他去逛夜市吗？你就主动拉他的手啊，说人太多了怕走失，要主动一点。」想当初，我想了这个方法给映雪做参考，要她别太矜持，喜欢就要有所表示。但如今……我却想打死那时的自己。 「放下，当朋友就好。」以青坐在我家沙发上，看着映雪哭丧的脸，表情尽是不捨。 「同意，要改变一个人的性向真的太难了。」切了一块千层蛋糕递给映雪，我希望她吃了蛋糕心情会好一点，但我想没那么容易就是了。「不过你真的确定他喜欢男生吗？搞不好他只是想看你的反应，他又不像！」 「我也觉得，这太瞎了，偶像剧才会有的吧。」以青也开始附和我。 「我能确定……」她擦擦眼泪，继续道：「说来够残忍。我要离职的前两天，那天不是正好是情人节吗？反正他用line约我说要不要一起去吃他家附近的一家烧烤店，那时我很高兴，因为听你们那样讲我自己也觉得有机会，而且他又是在那样的节日约我。我很期待，以为他要给我来个真心大告白之类的……」 我和以青都很认真的在听。 「之后他问我觉得他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我心揪了一下，当然二话不说的说是女生，后来他告诉我他喜欢的男生。我那时真的觉得世界要末日了，也一直觉得他在骗我，但他一脸认真，我也一直问他，他就说是真的。」映雪一边说一边落泪，「他说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因为信任我。其实我跟你们一样，死都不相信，也以为他是在骗我，晚上回家的时候，睡也睡不着，一直期望着他可以line我跟我说他今天说的都是骗人的……但我等到早上六点都等不到。」 「天啊……太瞎了。」简直难以置信。 「很瞎吧，我也觉得，而且他还给我看他喜欢的人的照片，真的是一个男生。」她苦笑，「而且我觉得他一定知道我有喜欢他，因为我当下反应太大他好像有起疑，还问我为什么反应要这么大？然后还问我说，会不会很后悔今天跟他出来？那一天晚上我哭很惨，醒着的时候都一直在哭，哭到眼睛都肿了，隔一天上班就带着口罩，看到他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了，很尷尬。」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觉得我的人生够偶像剧了，但怎么连我的朋友也是？ 「之后是还好了，也有陆续在line上聊天，但我还是走不太出来。他还告诉我说他喜欢的男生是异性恋，觉得自己完全没机会，连努力都没办法努力，还跟我说这种感觉我一定会懂。」她开了桌上的啤酒，大喝了一口，「你们不觉得这句话很让人起疑心吗？感觉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知道你喜欢他，但他不想伤害你。」以青拿了一张卫生纸递给映雪，「我想他是不想说破，怕打坏了这层关係。因为其实之后听你说我觉得你有些举动真的做的蛮明显的，但我看的出来他很重视你这位朋友。」 「是吗……」 「我也这么觉得。」点着头，我拍着映雪的肩膀，「或许他已经察觉到你的心意了，所以才想要藉机告诉你，想要告诉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所以他之前对我做那些事根本没什么，都只是基于朋友而已，我却还自作多情。」映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泪还是一直不停地滑落。「知道我集到7-11的kitty，没集到我喜欢的款式，却自己掏钱买给我一隻kitty的笔，明明要钱但却骗我不用钱……」 「但他真的很体贴，会这样做也是因为把你当很重要的朋友。」我撑起笑容，试着开导映雪，「退回朋友的位置，好吗？慢慢的回收感情，这样的感情会比你和他当情人还要长久。」 「我知道。」接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开始自嘲，「好险我当初没听你们的话，什么被他载的时候趁机搂住他的腰、逛夜市的时候怕走失赶快拉他的手，如果我当初真的做了我真的连这个朋友都没有了耶！」 「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以青翻了个白眼，接着映雪笑了。 爱情，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一场赌注，赌你和对方之间。赌赢了，当然你可以享受爱情给予你的滋润、美好；赌输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花了时间、精力，以及你所付出的东西。但因为愿意、因为值得，所以我们才会想要赌，赌这个只有二分之一的机率。 映雪赌输了，但又如何？赌输了这一次不代表下一次同样会输。如果我们把每一次的失败当作学习，那么之后迎面而来的恋情将会是比上一次更美好的。因为学的多了就会明白了，就知道该怎么应退了。 映雪逐渐恢復了笑容，虽然看起来脸色还是不太好，但至少比刚进来我家时好多了。相识了十几年的姊妹，我们三个同样都被爱情摧残过，这几年陪伴在左右的永远都是我们三个。一起哭、一起骂、一起安抚彼此、一起陪着彼此从人生的那一端走到这一端，我无法想像有一天我失去了他们日子该怎么过。 「乐书，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整个人气色很差，还有黑眼圈。」以青看了我的脸之后皱起眉，「我记得你以前念书时熬夜看书也不会有黑眼圈啊，可是今天怎么会有啊？是因为年纪到了的关係吗？」黑眼圈就黑眼圈，提到年纪做什么？不知不觉我翻了她白眼。 「就最近唐大少爷生病发烧我帮他代管lawa啊，然后自己的工作也是要做，就太忙了身体吃不太消。」 「你干嘛对他那么好啊，他又没把你放在眼里。」映雪说。 「就是啊，你帮他代管lawa，哪天换你生病发烧你以为他会代替你上主播檯播新闻啊？别傻了小姐。」以青说。 「哎呀我本来就没在奢望这种事。」 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在我跟他之间完全不成立，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会互相的人。 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机，我瞪大眼睛赶紧拿着放在一旁的包包，站起身来准备送客。 「喂喂喂，五点了，我要下逐客令了。」 「你不是今天休假吗？」 「对，但我要去lawa。」 「你去lawa干嘛？唐先生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对，但是我有我的计画。」我笑了笑。 我的那个计划就是，气死谢安瑀之与唐璟御恩爱甜蜜装给她看大作战，这作战计画名称很长，但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暂且就这么称呼。自从那次谢安瑀呛过我之后，我就打从心底要把唐璟御从她身边抢过来，让她气得牙痒痒的，想发洩却又无从发洩，所以每次午餐、晚餐我都会亲自到lawa走一趟，即使我很忙。 这个作战计画已经持续三天了，每一天谢安瑀的表情都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袋，那想生气却又得面带微笑的脸真的看得我内心畅快，不得不说这女人真的有够假掰的。每一次，我都刚好出现在唐璟御和谢安瑀单独说话的时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刚好，可能是老天也想帮我一把吧。 「璟御，我们去吃饭。」一踏入lawa办公室，刚好唐璟御和谢安瑀又在里面，我说老天你也太眷顾我了。 「我不饿。」唐璟御看到我后皱了眉，接着又低头办事。 「总裁现在正在工作，请你现在先不要打扰他，这份企划案要在明天之前赶出来才行。」站在一旁的谢安瑀满脸不悦，但口气倒是与表情成反比。我真心觉得她不去当演员太可惜了，因为实在是太有慧根。 「咦……老婆找老公吃饭很正常呀，我只是不希望他因为工作导致三餐不正常呀。谢秘书，你应该也知道我家璟御之前才刚生完病吧，况且人家都说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啊。」我的声音装的很娇柔，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噁。 「但是……」她话还没说完，我就飞奔到唐璟御身边，嘴巴朝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一下。我发现唐璟御瞬间愣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我，耳根子也瞬间红了起来，原来他也是一个会害羞的人啊……但，最精采的在后面，我朝着唐璟御露出一抹抚媚的笑容，馀光发现站在一旁的谢安瑀，她气得牙痒痒的，双手握拳，嘴巴微张，想开口骂我但碍于唐璟御在的缘故只能吞下来。 为什么我会明白呢？我只能说谢安瑀也是一个单纯的人，心里想什么样的事表情很容易就猜得出来。 我牵起唐璟御的手，逕自的往办公室外走去，经过谢安瑀身旁，我朝她露出了一抹胜利的微笑。 爽。 「我还要工作。」一踏入公司外，唐璟御甩开我的手，一脸不悦。 「陪可爱的老婆出来吃饭是老公的工作吧？」我再度勾起他的手，笑的一脸灿烂。 「喂，你最近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三不五时就来我公司找我，拉我出去吃饭、逛街，我很困扰！」 「医生说你压力太大了要好好休息，所以我陪着你紓解压力，不好吗？」 「你明明知道再过没多久就是lawa的服装发表会了。」 「嗯，对啊我知道。」我笑嘻嘻地回答。 「那你还拉我出来干嘛？你快说你到底要干嘛？」 「没什么，就只是想气死你女朋友而已啊。」 「气死安瑀？」他皱眉。 「谁叫她之前要那样呛我，所以我要气死她。」 「你会不会太幼稚了？」他大力的甩开我的手，脸上的表情比刚刚还臭，他好像生气了。「你都几岁了还做这种幼稚园小孩才会做的事？你不要因为你个人的因素浪费其他人的时间好吗？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玩这种白痴游戏！」 正常女人如果听到唐璟御这样的表情配上这样的语气一定会吓的落泪又或者是转头泪奔，但放心我不是正常的人，我反而还觉得没什么，依旧可以死皮赖脸的缠住他，就像我现在这样。他骂了我，那又怎么样？我抗压性才没这么低；他甩开我的手又怎么样？再勾回去不就好了吗？ 「没办法，谁叫你女朋友这么讨厌，我超级讨厌她。」我发现唐璟御的脸越来越臭，但我假装没看到，继续笑嘻嘻的勾起他的手往前走。「我是一个懂得互相的人，所以哪天你有什么讨厌的男生，你也可以这样对我没关係！」 他沉默。 「干嘛脸这么臭，好不容易放松不用工作了，开心一点可以吗？」 他还是沉默。 接着我带着他到电影院买票看电影，因为不知道要看什么，所以就随便挑了一部喜剧片。从头到尾我完全不知道电影在演什么，因为太不好笑了所以中途我便开始呼呼大睡，等到我再度醒来就是电影播放完毕的时候，手中的爆米花连动都没动过，可乐也只喝了两口。 一离开电影院我就又开始被唐璟御骂了一顿，说我带他来看电影但是自己却睡着，而且又挑了一部超级大烂片根本就在浪费钱。当然，我毫不犹豫直接对他说：「那一点钱对你这位大少爷有差吗？」接着惨遭他的怒视。 之后我们又到处走走逛逛，这途中唐璟御的表情已经温和许多，还会笑。突然内心很有成就感，想当初他看到我永远都是一张臭脸，但是到现在却会对我展开笑顏。国父革命十次失败，第十一次才成功，看来我也是如此，只是我的失败可能比国父多上好几倍就是了。 晚餐随便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饭，吃完饭后时间也蛮晚的了，和唐璟御准备回公司的路途中，马路上我看见了一名小男孩从马路对面直衝，接着有一辆大卡车从巷子口出来，迎面就要撞上小男孩。 我瞪大双眼，心脏不停的跳动着，突然觉得胸口很难受，喘不过气，勾着唐璟御的手也不断的颤抖。接着，我看到一位中年妇女迅速的跑上前将小男孩推开，脑袋里开始回忆起小时候曾经发生过的事……我开始不停的大口呼吸。 那些片段、那些我想遗忘但却又无法遗忘的记忆碎片…… 之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拉近一个怀里，对方紧紧的拥住我，将我的头压在他的胸口里，语气激动且慌乱的道出三个字：「不要看！」 碰了一声，我听见周遭人尖叫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吵杂。 他松开我，双手摀住了我的双眼，带我离开了现场。 直到回到了家里，我还是一直没办法回神，全身不停的颤抖，就算他捂住了我的双眼，我也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坐在床边缘，双手不停的抓着裙摆，我低着头迟迟无法言语，内心的一道墙迅速的瓦解，我无助的想哭但是我却不能哭，因为唐璟御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不想在他面前这么脆弱。 为什么呢？因为这段往事是我内心的一道伤疤，我不想揭开、不想给任何人看到，只想要一个人承受。 「我……我、我没事。」过了很久，我才能吐出这三个字。 他沉默。 「我去一下厕所。」站起身来，我低着头，准备前往楼下的浴室时，他拉住了我。 「你房间不就有厕所了吗？为什么要到楼下？」 「……」甩开他的手，我没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头依然垂的低低的，接着我打开房门迅速往楼下衝。 衝到了浴室，我将门关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满是苍白。憋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在这时释放，我开始啜泣，双脚因为颤抖支撑不了身体，我整个人腿一软瘫在地上。 恐惧感一步一步的逼近我，好像不管怎么奔跑也甩不掉。 我的世界忽然间崩塌，黑暗笼罩着我的四周，我看不见一丝微光，看不见别人也看不清自己，看不见任何东西。 好像再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被黑暗给吞噬，然后消失。 我好怕，真的好怕，怕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乐书！」浴室的门瞬间被打开，我满脸泪痕的望着站在门前一脸担忧的他。 然后不知怎么的，我开始压抑不了，眼泪在这一刻溃堤的越来越严重。 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