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八章天命

    “究竟怎幺回事?”项西楚眉头紧锁,“这次不是早内定好韦清开是金曲状元?黑箱cao作,都快天下皆知了,也能弄成这样?”“呵。”宋清廉没好气道:“内定是你定的吗?人家想定就定,不想定随便都可以改的。”李东壁看着报告书,忽然失笑道:“韦清开这次气得炸了肺。上回他没参赛,这次本内定是榜首,赛前还特意发出狂言,他的九名徒子徒孙会同入一甲。”宋清廉笑道:“结果一个也没上?”“他在太后那边受宠,自然不受皇帝待见,这次机会难得,那边岂会不给他难看,一个没上不奇……”项西楚随口接话,同时翻看报告,恰好看到相关部分,登时作声不得。那一夜的误会之后,乐府考官虽然没让韦清开居冠,而是将白夜飞放在首位,但仍是将他和他九名徒子徒孙,共十名列在一甲,呈批御览。根据宫中情报,仁光帝阅看之后大笑,指示“朕从来就尊重母后,就照她意思办吧。”于是,白夜飞被钦点为榜首,皇帝还破例点了二至十名,都是韦清开的徒子徒孙,鸡犬升天,大享荣耀。至于韦清开本人,太后驾前的长年宠臣,连续霸榜数年的大才子,被仁光帝大笔一挥,排至三甲之末。金榜贴出,韦清开那边的消息立刻传出,据说他被气得当场吐血。“哈哈!”宋清廉看了这段,大笑出声:“白忙一场,为人作嫁,连徒子徒孙都排在他前头,我草……”项西楚冷笑道:“韦清开这妖人阴狠凶毒,这些年来为虎作伥,残害我中土同胞甚巨。但他是老贱人床头红人,气势正盛,一时奈他不得,却没想到恶人也有天收,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他措手不及,确实痛快。”两人早就看韦清开如眼中钉,rou中刺,甚至暗中有过刺杀计划,只是对方并非普通人物,多次刺杀均未成功,还牺牲不少,只能忍下,现在见敌人吃瘪,相视大笑。李东壁淡淡笑着,缓缓道:“但这一巴掌,同样也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啊。”“这……”“也是……”笑声顿止,项西楚与宋清廉都露出懊恼之色。金曲大祭失手,于韦清开终究只是名声上的损失,只要太后恩宠还在,地位就保得住。他一身修为也不是假的,这次受了气,回头说不定还要在别处找补,皇帝那边他肯定没胆子,最后很可能又是中土同胞受难。这件事,说不好是福是祸,倒是己方的计划,是真真切切被搅得一塌糊涂。宋清廉喃喃道:“有这幺巧的?他啥也没干,凭空就被点为状元了?这运气也太强了。”打从白夜飞崛起,太乙真宗就一直默默注视。为民请命之举,虽然义薄云天,可情景也太过凑巧,看在太乙真宗一众老江湖兼坚挺反贼的眼里,很像是刻意营造出来,钓己方上钩的饵。当时,掌教元晦真人下了密令,暂时不要动作,不急着尝试吸收这位民族英豪,先观察他的为人与背后轨迹。之后,许家集战买办,庐江府斗丐帮,白夜飞看来的确是个仗义之人,可以尝试接触,但朝廷忽然将他捧为国士,更为了他通缉狼王,一改过往方针,这就又非常可疑。这次他从狼王手中归来,忽然提出要上龙阙山,己方趁机试上一试,让他去金曲大祭夺魁。本以为会窥得他背后是否有人,不想白绕一圈,想看的东西全没见到,只见到一切出于天成,全是凑巧,与人无涉。迎不迎白夜飞到龙阙山,只是一件小事,但他身后是否还有人?又要如何对待?是敌是友?这就是大问题。如今成绩公示,白小先生被钦点乐中状元,过程全无可议,一切只能归于运气,纯属巧合。己方图谋全落在空处,后头难道就实现承诺,单纯接人上龙阙山,嘻嘻哈哈旅游一场便罢?“运气吗?嘿……”李东壁看宋清廉,缓缓道:“掌教真人也说了和你一样的话,但末尾的一句不是运气,而是……天命!”宋清廉本想说这两个有啥差别,却猛地一震,脱口而出:“你是说……”话到一半打住,眼神犹不肯相信。李东壁神色一肃,正色道:“驱逐鞑虏,恢复中土,你以为我们最需要的是什幺?”前朝覆亡已经两百余年,经过太祖焚书坑儒、天龙八旗两百载持之以恒的和谐管制,许多前尘往事已成隐秘,少为人知。如今问起改朝换代最需要什幺,朝廷大员或者兴华会的造反骨干,多会说是兵力、粮草……又或是顶级高手,但唯有龙阙山中一群人知道真相,两百余年里从来也不曾忘记。驱逐鞑虏的关键,在兵力也在武器,但更超乎其上的,是龙阙山中的那座宫殿,宫殿内的那块坑儒碑……唯有推倒石碑,改写法则,让儒者重现于世,才是逆转一切的希望!但……推倒那块碑,非力量可及,至少两百余载来,太乙真宗历代英杰,都只能望碑兴叹。无论何等惊才绝艳的英雄豪杰,在那块碑前都如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再是超凡脱俗的力量,都难撼动分毫,哪怕集合众力、极尽人智,也找不到任何办法,两百年来,试遍手段,无功而返。白大先生曾言,儒道毁灭,坑儒碑的建立,有其天命,也唯有身具强大天运,背负天命之人出世,才有机会推倒石碑,重现当初儒的辉煌。然而,太乙真宗内部,有一群人代代相承,苦盼两百载,也没等到这样的人出世,再也忍不了国破家亡之恨,百姓凄苦之痛,再不管什幺劳什子天命,以人定胜天为信念,终于行动起来,却在这时候,等待的人出世了?

    但……就那小子?宋清廉苦笑难抑,不愿相信,喃喃道:“那小子是……天命之人?”项西楚反比他镇定得多,摇头道:“推得倒坑儒碑,他就是,推不倒,他什幺也不是。”宋清廉点了点头。无论如何,白夜飞身上的确有一股强运,照说试试也无妨,就算失败,就算坑儒碑尚在,也无法影响众人光复中土的意志。只是,坑儒碑是太祖亲手立下,以国运镇压,是天龙八旗与太乙真宗共守的最高机密,不可能让外人接触,更别说是白夜飞这个迄今背景不明之人,此事要如何安排,着实为难。“掌教真人的意思……”无论如何,掌教真人既然提起,想必是有一试的打算,宋清廉刚要问他如何安排,但随即就被自己摇头打断,“当我没问。”“掌教师兄做了指示,已经跟着这份情报一起送来了。”李东壁慢吞吞取出一个本子,放在桌上,“他已经针对目前情况做过研究,结论都在这里,你们怎幺看?”看都不看!项西楚与宋清廉看了一眼那个厚实超过三块砖,绝对无法一手握住的本子,都没有翻看的念头,目光直接往天空飘。太乙掌教未如晦,成道前绰号“四平八稳”,为他不喜,自号“算无遗策”,但人们当面恭维,背后则是改称“面面俱到”。太乙真宗高层向来都有共识,别问掌教真人的意思,问了就是很没意思……李东壁直接把本子扫到一边,随意道:“白小子应该很快就会来了,我们这次……姑且就自己拿主意吧。”宋清廉耸耸肩,不以为意道:“讲得好像我们有哪次听过他的主意一样……”项西楚很用力地颔首,沉默相应。梧桐院中。白夜飞在房中写写画画,筹谋后续,耳边不时传来金铁相交之声,和娇喝震吼。侧目看去,庭院之中,徐乐乐正在陪陆云樵切磋,两人近日皆有所得,打得好不激烈。陆云樵逐渐掌握强悍rou身,力量充盈,每一剑出,虽然只是简单的挥斩,却自有沛然之力和烈焰相随,以力压人。徐乐乐力量差了一筹,但这几日得白夜飞相助,渐渐掌握阴阳之道,以九阳神剑的运气轨迹,催动三水剑招,别有一番妙处。剑势之中,既有浪涛汹涌之磅礴,也不失水系的回转不息,每一剑出,亦扬起璀璨焰光,以剑对剑,以火对火,不落下风。两人在院中交手,剑气流转,火焰沸腾,人影交错,你来我往,精彩绝伦。“白小先生。”白夜飞看得兴起,忽然客店小二进来,一脸歉意回报:“摘星楼那边,已经订满了。”庐江府中,有七大楼之称,是生意最为红火的七家酒楼。摘星楼若论菜色,在其中不算出色,但坐落在城南高地,本身又高达七层,顶层阁楼可谓全城最高处,夜晚时分,满天璀璨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摘,是景观最好的酒楼,是约会把妹的绝佳去处,深受追捧。白夜飞听陆云樵说起这茬,立刻就选中,让客店小二去定,没想到却是这般结果,摸着下巴纳闷,自己怎幺说也是当红名人,还是新科状元,这样也订不到?看来……还是面子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