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2
意尚未退却,他简洁回答道:“一个朋友,出国玩了,给我留了点事。”扶着疼得龇牙咧嘴的刘晟从康复治疗室出来后,他叹了口气:“我原先瞒着家人自己的病,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没想到才住了两三天,他们没一个人来我跟前晃悠,心里觉得怪难受的。”我拧了毛巾给他擦汗,拍拍他的肩:“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他擦着汗,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变了变,略歪着头问我:“昨天我看见有个麂皮风衣的男人在大门口接你,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他病房的窗口正好能看到大门口,但能看到沐栖衡穿的什么衣服,倒也难为他一双桃花眼睁得雪亮,我点头:“是的。”“哦,”他努了努嘴,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男朋友?”我突然福至心灵,想到沐栖衡曾出现在刘晟火锅店的开业典礼上,两人又都提过周末赛车的事,试探问道:“你认识他么,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哥他……”他急忙截住话头,“你打听他做什么?”“嗯,也没什么,只是说不好会发展成男朋友的关系。他是你哥么,分明他姓沐不姓刘啊?”“他是我认的哥哥,原本是我姐夫那边……诶,你是想当我嫂子吗?等等等等,我理一下……”他果真毛巾垫着下巴思索起来,摇摇头道:“不行,我哥外表花心内心痴情,你还是别想太多了。”我自嘲笑道:“他不是结婚了么,怎么还跟别的人纠缠不清?”“咳,他那个白莲花老婆,是混娱乐圈的,无论婚前婚后,绯闻从没断过,我哥凭什么为这么一个人守身如玉?”我以为三人成虎,白晔那些满天飞的花边新闻大多只是捕风捉影,没想到沐栖衡娶的这个人,大学期间我们在酒吧第一次相遇他所悲伤的喊着的名字,并没有带给他婚姻上的美满。我犹记得九年前他为白晔纵酒消愁,认错了人,抱着我的哭声像是呜咽的海浪。其七周末傍晚的时候,董释彰给我打电话,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喝酒。”我嘱咐了盛夏两句就出了门,来到我们常去的一家大排档,便看见他垂头坐在塑料靠椅上,打招呼道:“下酒菜和烤串我已经点好了,陪我喝两盅吧。”酒过三巡,身上又热又冷,我以为是他的单子没谈拢,便劝他当发生的已经发生,就不要再惋惜了。他的眼睛很红,捂了脸,头几乎要埋在膝盖里,身子微微发抖,道:“我和静静的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了。”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我和冯静静在同一所医院,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竟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三天前,我倒垃圾的时候,看见半透明的垃圾袋里有一只验孕棒,我盯着两条红线犹豫了许久,还是把它扔了。那天静静上的是夜班,我趁她不在翻了一遍抽屉,发现一张处方,原来静静已经做了药流了。我把处方放在床头就睡了,她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坐在我背后许久,最后抱着我说对不起。”“我不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像锁链一样被肺牵拉作响,“我不是怪她。我们这个节骨眼上没法要孩子,我最开始连问她是不是怀孕的勇气都没有,她却在我得知之前做了决定。为了那笔单子,这几天我一直忙得不着家,她连……连跟我商量的时间都没有。”他絮絮叨叨说着这大半个月的工作,我在一旁听着,他哆嗦着手,无力靠在椅背上,忽而朦胧的眼里精光一现,又隐没下去:“我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我们最喜欢毛主席那句词——指点……,粪土什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言犹在耳,莫不刺心。他点点头,连声道:“对,很对,就是这句。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命运啊、国家啊都在自己手里。可是一离开学校,为什么日子就这么难?老大,为什么,为什么有了工作,有了爱情,有了家庭,我还是过得这么卑微,连一点点尊严都没有?”我一杯啤酒下肚,数九寒天透心冰冷,我早在第二个十年开头的时候就卖掉了我的自尊和未来,只是我没想到,董释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和我一样两手空空,抓不住半分少年意气。如果说人生有些避无可避的分水岭的话,我的人生怎么也轮不到沐栖衡来分段,我妈的病是一道,而夏克莘是另一道,两者在相同的时节将曾经不可一世的盛秋明碾得粉碎。我那个时候背了一身债务,本来都准备好转专业了却开始连日旷课,打了好几份工,其中就包括一家酒店的夜班。夏克莘那桌的酒宴是我参与负责的,我给他叫了代驾之后,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他位置上落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没多想便打了车追上去。他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虚浮,听我说完来意,接过文件夹问道:“你有没有打开看过?”我摇摇头,他拆开文件夹,抽出一张纸,上面还有一张支票,他将这些摊在我面前,乜斜着眼笑着:“这下你可算是我的证人了。”他掏出钱包,递给我几张百元,我至今也想不通为什么,我分明方才还为没能偷看到文件夹里的支票而错过天上掉下的馅饼而懊恼不已,当时却一口回绝了:“这是我的工作职责,不需要您额外的费用,要不您跟我经理说一声,酒店能报销我打车的费用。”他是个形象稳健的中年男子,国字脸鬓发青黑,笑起来随和温润,把钱塞进我手里的时候手指温暖细腻:“劳驾你帮我带个路,别让我走错了家门,这就算你的劳务费了。”我瞄了一眼钱的张数,足以抵消旷工的罚款,便同他一起上了车,听他的指挥给他开了门,还顺带扶他到沙发坐下,倒了一杯水。他又一次取出钱,放在茶几上推到我跟前:“夜已经深了,要留下来过夜吗?”我眼皮跳了跳,粗略一扫茶几上大概有两千,是我妈病情稳定时三天就能烧掉的钱。一瞬间我想了很多,最后想到我妈如果知道有两千多的来源是这样的,还不得从床上蹦起来把我打死,我退了两步,谢绝了他的好意。又过了几天,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催款滚滚而来,我甚至跑去了远在异地的外婆家,被跪着赶出门,走回宿舍楼的时候险些晕倒在门口。冯静静得知了这件事,给我买了一大袋零食,又将崭新的三万块前码在我面前。三万块于她而言是十几年来集腋成裘的全部积蓄,那个时候还没有推行医保,这些钱于账单而言不过是泥牛入海。我掂了掂沉重的三万块再放下,打了自己两个巴掌,告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