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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住我的手腕,粗暴地将我往门外拖,我踉跄了两步绊在行人的脚上,仰面躺在地上。他没有回头,像拉行李箱一般拽着我拖地而去。我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断了的时候,眼里旋转放大的景象突然一变,我被扔进了车厢里,背上的痛楚像细刺一般渗进皮肤。我看着他不断超车变道,抓着安全带道:“你冷静点。”他不回答,停车后一直把我拉到幼儿园门口。他以宣战的口气对我道:“如果你不要她,你亲自跟她说;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心,你就跟我陪她一起回去。”我被他钳着右手,只能勉强蹲下`身子去拍打裤脚上的雪。手机响了,他盯着屏幕犹豫了一会,终于放手走到一旁:“你接到白晔了吗?他状况怎么样……不行,把剧组工作推了,医生说可能会伤到神经……”我活动着酸痛的手腕,看着教室里的孩子,盛夏在画画,虽然线条幼稚,但大概能看出一个人的轮廓。我觉得自己该离开了,沐栖衡却不知什么时候凑在我身边,出神地注视着里面的情形,他分明的轮廓里,不是为人父母的欣慰,而是极重的忧伤,还有歉疚。我迈不开步子。我总是在一些不经意的时刻被他打败。所有的冷漠、伪装的疏离、千百种逃离的理由,统统溃不成军。他毕业后出国留学,一年后在大学附近开了一家小公司。当时我已经不再需要钱了,但按着惯性仍缩在夏先生为我购置的别墅里,没有什么外力能将我这颗搁浅的贝壳推走。我在学业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着混到大五拿个肄业证,唯一的乐趣就是在酒吧里上夜班,看看各种酒色男女。他带着朋友们来了,与我畅谈对饮,醉在我怀里。他的朋友都起哄让我照顾他,我只是想带他去旁边的宾馆睡下的,可是他倚在我怀里毫无防备,有意无意地将唇贴在我脖子上,半张侧脸隐没在黑暗里,浮现在眼前眉眼,仿佛镀了一层水泽。他像是童话中落水的贵族,自敞露的锁骨而下是柔软干净的肢体,我忍不住吻他。我们就是这一次有的盛夏。三个月后,我们分手了,那个时候我正在与夏先生对峙,我的单方面毁约让他很是不满,又实在是恶心他碰我,他气急败坏地打得我又吐又烧。夜里迷迷糊糊的,他送我去了医院,第二天天亮了,他告诉我我有了孩子。孩子三个月了,按日子那段时间他并不在我身边。他当时衣衫不整,头发也乱得跟鸟窟似的,但还是保持着他的风度:“如果你愿意,把肚子里的东西取了,我就当你得了一场阑尾炎,以后生活还是继续。”我觉得他在跟我开玩笑,我从小到大都没抽中过什么奖,怎么会有一个孩子愿意歇息在我腹中?我拒绝了他,他以为我是拒绝打胎的建议,将我带回了家。僵持了两三天,我水米不进,他在我房间外踱了几圈步后,沉声道:“你要生下这个孩子也可以,但不能让它去找父亲。”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冷笑,他有些讶异地望向我,仿佛我发了疯。“夏先生,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嘶哑的声音落在地上,缓缓爬行着。他沉着脸不回答。我挤出笑:“是了,夏克莘,你是不是爱我?”他有如遭受电击,身子往后一倾,若不是身后有把椅子,他就要倒在地上了。他陷在椅子里没有看我,双手交握着没有看我,就是他平常做决策的模样。大概过了三分钟,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对我道:“你走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了。”我在他身边待了四年,虽说聚少离多,对他的作风多少有些数,我把所有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退还给他,向老董借了点钱去一个城市避难,在辗转流离间错过了引产的时机。“mama”是盛夏无师自通学会的第一个词汇,我没有纠正她,尽管我有作为男性母亲的顾虑,但还是不想骗她说她的母亲已经离开人世,一来官方文件上我始终是她的孕育者,二来我怕哪天遭遇飞来横祸,盛夏还能去依靠她的父亲。其十我脱下了外套,拍拍背上的尘土,递给沐栖衡:“你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吧,不要吓到盛夏。我的工作还没结束,麻烦下课的时候你接她回家。”他愣了愣,从善如流地套上我的衣服。我走出幼儿园,拨通了给我发沐栖衡床照的电话号码:“见一面吧,我需要知道,和他一起生活,需要注意什么。”这次见到的宁远不复模糊印象中那个畏畏缩缩总是努力讨好的男孩模样,他胡子拉碴踩着裂开的拖鞋,我来之前桌上就摆了三瓶啤酒。他见到我,晃晃悠悠起身打招呼:“你好哇,盛先生。”我陪他走了几杯,他开始絮絮叨叨讲起他这大半年的日常生活,从沐栖衡多久回来宠幸他一次到对方有洁癖不会再用他碰过的私物,最后抱着我哭道:“你告诉我,我是哪里做错了,惹他不喜欢了?”我推开他反问道:“那他又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吗?”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笑贫不笑娼是人们的共识,一个男人有钱长得不磕碜,肯对人温煦几句的,就足以让很多不谙世事的少年人趋之若鹜了。宁远揉着前额反问自己:“他有什么值得的?他对我好,也许都不是因为我。”他摇摇头,又狠狠点头:“如果当时,帮我摆脱追债的是另一个人,我快饿死的时候是另一个人伸出援手,我也会喜欢那个人。”这个回答我倒是意想不到,我与夏先生同样相逢于微时,他几乎是从天而降解决了我母亲的账单,我却完全不曾喜欢过他。时间不早了,我打算离开,看着他不甚清醒,便问他身上有没有钱,需不需要我结账。他丢出一只钱包,我看了看,里面还有不少钱,又一眼扫到他的身份证,没想到这么一个青涩的男人,已经三十多了。我收拾了简单的衣物,来到沐栖衡家门口,盛夏雀跃着开了门拉我进了屋子,我看到他正在厨房摆弄一些自热餐盒,便走过去开了冰箱,对他道:“放下吧,晚饭我来做。”晚上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一天精力过剩的盛夏故事一半都没讲到就耷拉着脑袋睡了。看着她安憩的面庞,我心里涌起一种睽违数十年的温情,我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这种一家三口的刻板社会印象,亦或是记忆深处家庭生活的残余。“谢谢。”沐栖衡低声道。“我在夏夏这个年纪,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爸爸mama拉着我一起入睡。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有再实现的一天。”他的语气这样卑微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