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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屋子里的东西,我难道说不得你了?黄凤那么二百五的一小屁孩还知道散买卖不散交情。小宁你倒是好拉的下来脸子!于是,她客气,他就更客气,俩人从头到尾,相敬如宾。盛年摩挲着俩胳膊说:“没法听你跟穆骏说话,在越南都觉得浑身发冷。”吴祈宁很混不吝地剜了盛年一眼。盛年摇头:“唯女子与小人……”吴祈宁回头冷呵一声:“姐姨!今天晚上炒土豆丝儿也不做了!”盛年叹息:“唯厨子与小人难养也……”而且没有吴祈宁在,穆骏觉得很……折手……顶替了吴祈宁工作的是业务部的小张和李文蔚。小张呢,中规中矩,腼腆羞涩小姑娘,给啥事儿办啥事儿,上班吃吃喝喝偷偷上个网,上班儿耗时间走肾不走心的那种小白领。李文蔚本身有病,娇滴滴更甭提,凡事儿还需要穆骏cao心照应着。这霸道总裁当的,真是费心费力,事无巨细。说到这儿就不得不说想当初吴祈宁的工作是向外有张力的,提头醒尾,甚至帮衬别的部门。比如说毛主席这边儿说要渡江,恩来同志那边儿就把船给你落实到位了的那么称心。这点儿cao心的本事有时候是天生的,有的人就是,任凭你怎么教,她也没那个眼力见儿。没有高山不显平地,离了吴祈宁呢,穆骏就非常郁闷。不光上班儿郁闷,他下班儿了也郁闷,以前是回去就有吃有喝,吃好吃歹还能甩个脸子。如今金姨有了幸福第二春,做饭也是给白大爷做了,就是带拖油瓶也没有带穆骏的道理,倒是黄凤装傻卖萌的,偶尔还能去蹭点儿好吃的回来。穆骏做人比较要脸,只好下馆子或者煮面条凑合最后一顿饭。吴祈宁不在家,冷屋冷炕,就算黄凤吃饱了回来睡觉,也是俩老爷们大眼瞪小眼。黄凤心眼儿好,给穆骏带几个包子什么的,那也是救急不救穷。穆骏给自己弄吃的总是很潦草,这样他就老觉得胃疼。胃疼也没治啊,他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了。说真的,自从盛颜过世之后,穆骏其实是头一回这么货真价实地萧瑟冷落的过日子,那么凄苦安静的修行生涯。屋子里是死寂的,连猫都不出声儿。这么安静的夜晚,让人后背发麻。更多的时候,穆骏只是长久地端坐在佛堂里,听外面呜咽的西北风和自己心跳的声音。又刮西北风了,是深冬时刻了,滨海的天气这样的冷,他觉得日子过得这样慢……吴祈宁那一段的工作其实是比较轻松的,无外乎经手一张张的订单,阿梅人很聪明,约略教教就懂做事。这个越南女孩十分上进,报名了汉语等级考试。觉得吴祈宁普通话标准和考听力的磁带录音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天天下班儿拽着吴祈宁给她念课文。吴祈宁为人最好说话不过,每天晚上还辅导阿梅一个小时汉语。阿梅有眼力见儿,帮她买菜洗米什么的,吴祈宁也就不好意思不许阿梅跟他们一起吃个晚饭了。眼看着又省了一顿饭钱,阿梅感恩戴德地拿吴祈宁做神仙jiejie的供着,口口声声:“我们家小姐怎样怎样。”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意思。可怜吴祈宁小丫鬟当了二十多年,也混上小姐的待遇,甚是趾高气扬了几天。越南正在蓬勃的上升期,业务不用使劲做就源源不断地找上门,所谓地涌黄金无外如此。她反而是做饭比较多,家常炖肘子,醋溜圆白菜都是吴祈宁的看家科目,十分拿手。工业区里,她吴氏家常菜也有了几分小名气,盛总雅致客就来勤,总之谈笑无白丁,能上盛总这儿吃几顿饭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逢饭必来的韩毅吃的红头胀脸,说要成立一沙龙,以后有事儿没事儿,哥儿几个一块儿聊聊,头脑风暴也是好的。吴祈宁瞅着韩总手里那一碟子盐白菜,心说:真是,人离乡贱,韩总在国内多么吃过见过的人物儿啊,到这儿啃着醋溜白菜也杀了龙了……可惜了的,连累龙也不值钱了……胡志明市常年三十五度,并无四季,所差不过是半年雨多,半年雨少。恒定的温度,恒定的日照时常,山中无甲子,岁月容易过,吴祈宁偶尔在厨房停了菜刀,都有种生活在这里时间永恒,不增不减的错觉……倒是盛年,在工厂的后院儿荒僻处建了一个等人高度的滴水观音,白瓷大士肃立在莲花池里宝相庄严,平常没事儿,他们会过去磕个头,上柱香。不得不说盛年是有那个积德行善的心,工厂后面开了个角门,盖了几间房,送给越南当地红十字会做个不收房钱的临时诊所,给附近的工人们瞧瞧小病小灾。红十字会雇了个老大夫姓阮,须发皆白,说大有来历,磕磕巴巴会说几句英语。吴祈宁闲着没事儿问了问,老爷子原来打过越战,单挑过美国鬼子,人家还是军医呢。吴祈宁摸了摸鼻子,心说没打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就行,其余您随便。下雨的傍晚,盛年偶尔坐在庭前喝一口自己温热的烧酒,看看院子里开不败的夏花,他懒洋洋地歪在那儿,说:“小宁,吹支曲儿吧。”吴祈宁肯不肯赏脸演奏全看心情,她偶尔心血来潮,也会拿出一管箫来,呜呜咽咽地吹一段如泣如诉的曲子,多数时候,是她最喜欢的。盛年就点点头:“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自己干下一杯酒。曲逢知己,吴祈宁也会主动给盛年满上下一杯递过去:“桃李春风一杯酒。”盛年好看地微微笑,他向她举杯,幽幽地念:“江湖夜雨十年灯……”吴祈宁微笑,再给他续上一杯酒,雨中对檀郎,女生难免都有些柔婉的身段。盛年忽然笑:“小宁,也许咱们才适合做夫妻。你不爱我,我不爱你,彼此都知道分寸,谁都不越界,就谁也不伤心。”吴祈宁苦笑:“盛总,您说的是同事关系吧。”盛年哑然失笑:“你说的很是……”微风细雨,熏熏的盛年眼神明灭,似乎有无限的心事。吴祈宁无意探究老板的想法,他也没给她那么多工钱,于是东伙尽欢,其度在一个远字儿。唐叔有一句至理名言,这世上最纯粹的关系就是金钱关系。所以你别问我离愁,我也不问你病酒。财来则聚,财散而散。就如同盛年招来的那些饭座儿,觥筹交错,酒到杯干。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为了赚钱走到一起来,这类交情都是只走肾,不走心的。很多时候,吴祈宁会自省,她是不是找穆骏要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