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时机

    直到意义非凡的赛前特训结束，和总统先生的陀螺比赛也划上了句点，土门安纪子发现，在那日的冲突之后，自己同火渡凯那突然糟糕起来的关系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改变。

    两人在众人面前处得还好，私下却是毫无交谈，甚至都会刻意避开彼此，尽量不要与对方单独见面相处。BBA的其他成员要么看不出这股蔓延在他俩之间的微妙感，要么就是看见了却不直接说出来，只是会找个机会同他们单独而含蓄地谈谈。

    可惜谈了也基本没用，她和火渡凯照样没法好好交往。她既焦虑又难受，毕竟她压根不敢去打破那块横在两人间刺骨渗人的冰，也觉得对方不愿亲自动手。

    简而言之，她认为这根本就是在浪费队内好少年们的好意、精力与时间。好在最终，在让大家都颇为期待的美国大赛终于开始，BBA的队员们也排除一切艰险将迎来与美国队的决赛前，他们的相处方式终于还是有了些微妙的改善。

    而这些改善发生的起因，是她在某夜为冷静自己而又单独去散了个步，以致被比往常更冷的晚风吹得受了凉。强打起精神去拍了些夜景，她刚走进投宿的酒店，就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捂住口鼻。

    她猛地出了声：“阿嚏——”

    并不淑女地打了个喷嚏后，土门安纪子并未多管什么   只是伫在原地吸了吸鼻子，便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可当她刚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间，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就发现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火渡凯紧随而至，和她共处在这处比外方温暖不少的狭小空间。

    她呆愣了片晌，直到坚实冰凉的电梯门都已自动合上，这才开了口：“请问你去几楼？”

    “十三楼。”

    “回房间吗？”

    “嗯。”

    “好的。”有些慌乱地探出手按好相应的扁圆按钮，她说，“比赛辛苦了，早点休息。”

    客套而礼貌的一语道完，土门安纪子便沉默着端正站好，却又努力地将自己的绿眸往一旁移，企图把对方此刻的神情悉数看清。火渡凯和她一样面朝着电梯门的方向，却未像她这么好笑地移动目光，反倒分外安静地闭上了眼，亦未多说些什么话。

    隔了一会儿，她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投到眼前那不断变化的电梯所经楼层数字上。与此同时，心情突然浮躁起来的她也闭上了眼，还强迫自己那本就已超重负载的小脑袋进行高速运转。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等电梯到了十三楼，她立刻将猛地多出一层奇怪光芒的双眸睁开，又默不作声地抢先走过才刚打开的电梯门，来到外方的长长走廊上。

    抚额。

    弯腰。

    大声喘气。

    不出所料，就在她刻意失了重心而开始向下坠的瞬间，火渡凯突然上前抓住了她。

    有些急促地啧了一声，他那尚且稚嫩却又有力的手便固住了她柔软的上臂，又小心翼翼地使起了力气，似乎想要借此将她看似瘫软的身子往上提一提。可当他刚把她提得能让她勉强站直，一松手便看到她蓦地落下，直接跪坐在了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道上。

    而在那时，她更是敬业地蹙起了眉，皱起了脸，弱弱地呜咽出了声。见她这样，终究也是个天真小男孩的火渡凯下意识地半蹲了下来，任由自己那条长长的白围巾挨上被不少人踩过的地毯：“你还能走吗？”

    “能……”

    “你住在1304房，对吧?”

    “是……”

    “我扶你回房间。”一边说着，他便一边换了种方式抓住她的手，按上她的肩，又一次将她整个人都带了起来，“很快就到了。”

    薄薄的外衣可隔绝不了人体的温度，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的土门安纪子都感觉不到火渡凯的手到底是热还是凉。她发现自己被对方——让从未与他挨得这般近的自己陌生——的气息环绕着，因此不自觉地垂下了眼，双颊亦很快变得红艳而guntang。

    她贪婪而紧张地深呼吸了无数次，不知是想借此平复自己忐忑的心绪，还是想要牢牢记住这一瞬，将在所遭遇的一切镌刻永存于自己的脑海里。

    可在这时，这位搀着她慢慢前行的少年突然张了嘴，又没由来地淡淡道出一句，“我可抱不动你。”

    “哎？什……什么？！！”她猛地瞪大了双眸，且下意识地侧过脸看向他，“我才没……才没有这么……”

    我才没有这么贪心呢！

    见她表现得莫名惊慌，火渡凯哼出了声，且情不自禁地稍微勾起了些嘴角：“暂时还不行。”

    她又是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虚胖体弱还跑出门瞎吹风的病患就别多想了。”突然躲避起了安纪子向自己投来的灼灼目光，他亦收敛了仅暴露片晌的微微笑意，又加快了回话的语速，“总而言之，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在意。”

    “但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会多想，肯定会在意啊。”

    “那你就把我刚才说的话忘了。”

    “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啦！”

    “反正我已经忘记了。”一边将气得快要蹦起来的她锢得紧了些，火渡凯一边慢条斯理地出声要求道，同时继续带着仍不忘装柔弱的她继续前行，“你也快点忘了吧。”

    “啊，真是……”明明都特意挤出了个分外灿烂可爱的笑，她的一双绿眸里却浮现出了越来越多的滟滟水光，“我知道啦，凯哥！”

    “嗯？”

    “那叫你凯爷？”

    “不要。”

    “凯总？”

    “你难道不能用正常一点的称呼吗？”

    “那还是叫你凯君吧？”宛若泉眼喷涌，她的眼内集聚起了愈发夸张的汹涌水色，已经在尽量抬高的说话声中也暴露出愈发显著的厚重鼻腔来，“嘿嘿，凯君！”

    下意识地停下了前行的步伐，火渡凯蓦地瞪大了眼，异常讶异地侧过脸看向她，“喂，安纪子，你……”

    “对不起……”也不知是因自己今日这样做作地骗了对方，还是因为自己在数日前对他说过的那些傻话，土门安纪子突然哽咽出了声，还没憋住那些咸湿温热的泪，以致它们划过她的脸颊又滴落在她胸前的伟大上，“对不起啊，凯君。”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道歉。”他也不知是从哪儿变出了包纸巾，稍显手忙脚乱地递给她，说话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装的，“你是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那天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就冲你阴阳怪气，还乱发脾气。”

    “没事。”他出乎意料地未表达嫌弃与嘲讽，甚至还好似人设崩坏地道出了更多事，“我当时也有些失控，毕竟我大可不给你任何回应，而不是与你较劲。”

    “……看来我让你很火大呢。”

    “你确实有点擅长用言语cao控人心。”

    “这是夸奖吗？”

    “你认为是就是。”

    “那你也挺容易让人火大……各方面都是。”

    “是吗？我倒是很满意自己的攻击性。”

    “攻击性……”

    “你又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别这么敏感嘛。”泪汪汪地对上面前人警惕的眼，她又吸了吸鼻子，“真羡慕你呢。我父母一直教育我，要我成为一个友好温柔的人，一定要与人为善，可我更想要你所说的这种攻击性。”

    听罢她的话，火渡凯亦稍微缓和了目光，再貌似坦然地开口道：“我不认为你适合这样，但你可以多尝试，直到成功走上属于你自己的路。”

    “谢谢你。”与太年幼的对象做此种交流无疑是件蠢事，而当对方还令她已然动心，这件事也自然是蠢到了极致，“我其实一点都没有规划，我一直都在遵从父母的期望，被他们推着向前走，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做什么，走哪条路。”

    “你喜欢摄影，可以考虑朝那方面发展。”

    “其实也不算太喜欢，我会摄影，是因为那个相机是刚升入国中时父母送给我的升学礼物。”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又不卑不亢地出了声，可谓对她进行了一番字面意义上的教导，“那你得认真想一想，再全身心投入到你该做的事上，不要在他人强加给你的事物上浪费时间。”

    “没想到我会被这么可爱的弟弟教育呢。”

    “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他皱起了眉，“而且你别用可爱形容我，我也不是你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