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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下船头。第33章太守夜棠留侯在渡口,萧桓和林熠往城中去。清宁府在江州最北边,处于漉江北段水路起点,无形之中亦是连通西域商路、南北贸运的枢纽。它的位置看起来很重要,但始终很不起眼,地方不大,除了每年“应笑我”出窖的时候,人们都是静静来又静静去,这小城奇迹般地没有繁荣起来。一入清宁府,天边余下一截漉江的影子,便听见街角另一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语调抑扬顿挫——“就在此处,你静静候着,一定要心诚。”林熠顿住脚步,和萧桓对视一眼:“玉衡君?”玉衡君语气倒很正经,他话音一落,一人小心翼翼地问:“大师,这样真能遇见贵人?贵人真能化了我的劫?”玉衡君哼了一声:“心诚,说了几遍,心诚!”“是是是……”那人忙不迭应道。林熠听得莫名其妙,站着没动,问萧桓:“玉衡君还搞这一套?他这是忽悠谁呢?”“他做事一般凭心情。”萧桓梳理了一下对玉衡君的了解,这么答道。两人转过街角,看见眼前场景,林熠闭上眼揉了揉眉心,不忍卒视。这街上赫然是清宁府府衙,门口摆着三张长桌,占了大半街道,供着一尊什么神像,香火烟气把旁边怒目的石狮子熏出了朦胧柔美。满桌供品里一只猪头最显眼,威武不瞑目,缠着大红绸子挽了朵花儿。一名官员持着一柱香,分不清是对神像还是对那猪头,虔诚地拜了三拜。县衙众下属在他身后整整齐齐肃立。而玉衡君依旧是那身半旧道袍,拂尘一甩,傲然立在一旁,伸出一根手指指点着众人。,恍如神罗大仙出世。林熠认出那官员,低声道:“孟得安?”那名官员正是清宁府太守孟得安,他念念有词地拜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玉衡君眼皮子一抬,随即瞪大了眼睛,拂尘唰地指向林熠和萧桓,提声道:“快快别拜了,这不就来了么!”孟得安循声认出一身红衣的林熠,一对黄豆眼亮出了狼一般的光芒,嗷一嗓子就扑过去:“小侯爷!贵人!诚不我欺,显灵了!”孟大人还没摸到林熠的衣角,便被一步迈到前面的萧桓挡住了。他抬头这才看见萧桓,盈眶的热泪硬是被萧桓冷淡的目光吓得憋了回去,急智之下读懂了萧桓的眼神,把那声“王爷”咽回肚子里,秃噜着嘴道:“公……公子。”林熠有些惊讶:“你们认识?”孟得恭恭敬敬道:“与萧公子有过几面之缘。”孟得安看看林熠,又看看萧桓,求贵人得贵人的狂喜被困惑冲散——烈钧侯和七王爷怎么在一块儿呢?林熠又瞥了眼香火缭绕间的供品大猪头,笑嘻嘻道:“孟大人这是摆什么道场?求雨还是求财?”孟得安摆摆手:“小侯爷说笑了,但求保命罢。”孟得安从前在瀛洲任过职,这人颇有点才华,为官也正直,当时有几桩显贵家族欺压百姓的旧案,他都翻出来给判了,林斯鸿还为此邀他到侯府作客,以表赞赏。不过孟得安人如其名,处世之道便是冲着“得安”二字,并不是嫉恶如仇、抱负高远的人,抱守中庸,混得进世俗,也认得了怂。林斯鸿跟林熠讲:“俗世浊浊,能做到他这份上的官,已是不错的了。”玉衡君晃悠到林熠跟前,朝他嘿嘿一笑:“那药怎么样?”林熠道:“昨天那药是你制的?的确管用。”孟得安十分崇拜地看着玉衡君:“大师不愧是大师,还精通岐黄之术!”玉衡君谦虚地摆摆手:“还好还好,小毛病就算了,孟大人日后若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千万别客气,老道兴许能让你多活几天。”“这个……提前谢谢大师了。”孟得安顿了顿道。孟得安朝他们一礼,道:“小侯爷,公子,不如咱们进去谈?”众人进了府衙,孟得安落座后,一双黄豆眼酝酿满了情绪,看着林熠想张口,却怯于萧桓在旁边。萧桓漫不经心道:“有什么难处便讲罢。”得此默许,孟得安热泪又涌出来,饱含深情望着林熠,像是抱着一根救命稻草,咬咬牙道:“小侯爷救命!”又看向萧桓,觉得这根稻草他不大抱得起,便只是十分心虚地颔了颔首,随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自己的遭遇。三天前,一向吹不起风卷不起浪的清宁府出了事,一出就是一连串,劈头盖脸把孟得安给串崩溃了。头一桩,是一支西域商队途经清宁府,原本要从渡口继续南下,却遭遇劫匪,报案后,孟得安派人去追,可劫匪流窜作案,出事的地方又偏僻,时隔一整天,根本找不见影。孟得安只好先安置商队,谁料这商队里头竟有一名月氏国小王子,小王子名叫乌兰迦,混在队伍里来玩,结果这回伤得最重的就是他。孟得安几乎当场昏过去,西域诸国近年与燕国渐渐打得火热,永光帝重视邦交,若是乌兰迦出了事,无异于给大好形势添败笔,他孟得安也就不用混了。他战战兢兢安排人给乌兰迦治伤,月氏人却依旧不大满意,天天催他要说法,再不行就要找永光帝去。“啧啧,飞来横祸。”玉衡君摇头道。“我能怎么办?劫匪抓不住,难道要我以死谢罪吗?”孟得安苦兮兮看着林熠和萧桓。第二桩,则是阴平郡一开春闹饥荒,饥民四散南逃,而孟得安治下的清宁府恰好在他们必经之路上,可谓近水楼台。于是孟大人刚做了一整夜被月氏人逼着以死谢罪的噩梦,早晨睁开眼,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获得了数万流民。站在城头上看着一双双饥饿泛绿的眼睛,孟大人险些一迈步跳下去。孟大人被手下拦住,好歹坚强地下了城楼,把饥民暂时分流安顿下来,又传来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梵灵山塌了。梵灵山是清宁府境内一座佛家圣地,山上有座寂光寺,当年老太后时不时来祈福供奉,沾了皇族的渊源。这样的山,是能随便塌的么?孟得安也是这么问的,可前来报信的寂光寺和尚双手合十,慈悲敛目道:“施主,塌了就是塌了。”好在山只塌了一小半,除了韦驮菩萨像裂了道口子,寂光寺没什么大事。可毕竟不太吉利,这事迟早要传到金陵去的,到时钦天监说两句,御史台参两本,指不定会变成什么风向。但不管风怎么吹,孟大人都注定要站在风口上了。月氏王子在他地盘上出事受伤,近万饥民搭着棚子挤在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