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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国师一命,”纪萧笑笑,“阿猫他……”……是我心底很喜欢的一个人。她顿住话头,不顾伤口挥剑替萧怀瑾击退身后的一名犬戎兵。“阿萧,你竟还不退下,刀剑无眼——”萧怀瑾一贯说一不二,面对纪萧时却全然无计可施。……融融,你要好好的啊。他望着meimei英气的纤细背影,心底喟然叹息。而这时陆长卿仍在犬戎军营的后方。他再次梦到了遥远的庆宫,红叶似火的后山。他欢喜地牵着国师大人的手,蹦跳着和他摘果子吃。国师是那么年轻美丽,冰蚕丝一般的乌黑长发,细眉凤目,,一颦一笑都像画上的人似的。陆长卿喜欢听他咬下一口红彤彤的果子时的清脆声音,喜欢看他轻启贝齿,慢慢咀嚼的样子,喜欢他被果子酸到时微微撅起的嘴和紧紧抿起的唇。国师走到悬崖边要去给他摘果子了,他回过头,微笑着说:“阿蛮,我想远离这朝野纷争,寻一处无人的山林,过枕石漱流的日子,你愿不愿意和我走?”他的微笑那样迷人,宛若一弯新月,清辉漫天。乌黑的头发被猩红的发带系着,山风猎猎,那红发带如毒蛇的信子一般疯狂舞动。“我骗你的,傻阿蛮,我……最讨厌你。”国师微笑着向身后万丈悬崖倒去……“凤岐!”陆长卿猛然坐起,脖子上青筋暴出。他冷汗淋漓,大口喘着气。他此刻的醒来,比凤岐迷药预计的时间要早,是故头脑中昏沉的不适感尚未驱散。昏沉之中,有什么一直梗在他心头。这个梦似乎十分熟悉,答案仿佛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却又偏偏无法说出。陆长卿想站起身,他刚一抬头,便看到了剑上挂着的红色剑穗。猩红的不祥之感骤然砸在他心口,陆长卿猛然想起之前的确是做过凤岐坠崖的梦。一种莫名的恐怖感骤然袭来,他头皮发麻,手脚冰冷,整个人有种瞬间的失重感,心跳如鼓。陆长卿冲出行辕,披头散发地跳上一匹马,狠抽马鞭朝伏兵的山谷驰去。山谷中已哀鸿遍野,齐楚兵马与犬戎杀得昏天黑地。靖侯丰韫带了两千骑兵,紧紧追在犬戎主后面。凤岐让丰韫留守关城,自是合他的意,只是战功却要被祝侯和纪侯得了去。是故玄渊道,擒贼擒王,若是得了犬戎主,不仅不必如祝侯纪侯那般折损兵马,反而是头等功劳。于是他带了人马守在山谷附近,见犬戎主竟不顾自己的人马,追着凤岐一路跑,便正好趁此机会带兵围追他。犬戎主敖琛面色阴狠,将坐骑抽得鲜血淋漓。他全然无视身后追赶的靖兵,一双蟒蛇般冰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凤岐的马车。敖琛一箭又一箭的射,车把势早已被他射死。凤岐抱着琴,任凭那拉车的枣红马横冲直撞。所幸他还有一把琴可以用来挡箭,否则早被敖琛射成了刺猬。枣红马慌不择路,冲上了悬崖,它口鼻吐出白沫,前蹄猛然扬起,发出惊惶的嘶鸣。靖侯丰韫眼见它要带着凤岐坠崖,忙射出一箭,正中枣红马膝盖。马儿猝倒,四蹄乱蹬,马车就在悬崖边剧烈的晃动。丰韫的箭紧接着瞄准了犬戎主,犬戎主感受到背后的杀气,亦迅而搭箭上弓瞄准了丰韫。然而他回身的一刹那,对着密密麻麻包围了悬崖的两千弓箭手,还是失神了一瞬。所幸犬戎主反应极快,他几乎同一时间又调转了箭头,瞄准了马车里的人影。丰韫暗自咬牙,这犬戎主箭法高妙,只要一箭射出,凤岐必死无疑。想不到国师竟成了他的人质。玄渊在两千弓箭手的包围圈后,默默坐在马背上。雪色狐裘已经被风吹开,他却全然不顾,只是静静地望着丰韫。他想起了当年的初见,丰韫还只是一个喜欢年轻男孩的纨绔子弟。他们在洛阳赏花、喝酒,好不快活。他却又想起了凤岐□□着上身趴在床上,丰韫有力的手指一边捻针一边抚摸他的脊背,用他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说:“将来凤岐大人若是走不了路了,丰韫背你,凤岐大人若是拿不起饭碗,丰韫喂你……国师若是愿意跟我回靖国,我可以发誓,在国师有生之年倾尽全力捍卫周室,绝不起二心……”只要凤岐跟你走,你便誓死捍卫周室,不起二心……不起二心……那么我为你背叛恩师,策划谋逆……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玄渊抬起手,轻轻触摸自己的脸。如今这张原本就平凡的脸,在多年勾心斗角的政治算计中,渐渐衰老,更加地难以留住那个男人了。他安静地看着,马车的纱帐慢慢被掀开,消瘦修长的紫衣男子抱着琴走了出来。悲鸣的山风,峭拔险恶的悬崖,一弯新月挂在灰暗的天空。凤岐用来束发的红色发带已经变松,松散的发辫拢在身后,柔顺的鬓发纷纷垂落在肩膀。他将琴拄在地上,斜倚着琴站立,显得几分疲倦。然而那一双深黑透蓝的丹凤眼,却冷静地审视着正用利箭瞄准着他的心脏,癫狂狞笑的犬戎主。丰韫见到凤岐的一瞬,嘴巴不禁张开,深深吸了口气。这一位国师,总是能在极其险峻的关头,表现出出人意料的镇静。敖琛从喉咙中挤出细碎的神经质的笑声,对丰韫道:“命你的人退下,否则,我射穿你的美人。”玄渊两眼无神,仿佛生死都在丰韫下一刻的决策之间。便在这时,凤岐却冷峭一笑,“敖琛,你三番五次败在我手里,如今又折了八万大军,有何面目再回犬戎?”丰韫听凤岐忽然出言激犬戎主,以为他是因那一句“你的美人”而动怒,忙道:“国师,这蛮夷之人胡言乱语,你莫和他一般见识!丰韫素来敬重国师……”他着实没料到凤岐如此不知死活。敖琛失声大笑,慢慢举着弓箭朝凤岐走近,“妖道,你以色媚主,害死栖桐君,你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他一脚踹向凤岐的腹部,凤岐拄着琴稍稍一躲,这一脚便落在了侧肋上。只听“喀嚓”一声,似是肋骨折断,他按住侧肋摔倒在地。乌发一缕缕散落在琴弦上,他修长的手指因剧痛而抓紧了琴弦,被割出鲜血,染红了素琴。对仇人施暴获得了极度的快感,敖琛早已恨毒了此人。他一脚踩在凤岐断掉的肋骨上,近乎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这只脚上,手中利箭的寒光对准他的细瘦的脖颈。断掉的肋骨被碾压摩擦实在太痛,凤岐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汗水模糊了眼睛,他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眼前施暴的人,心中暗道:疏桐,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你就是为了他,放弃了与我的誓约?——此去经年,莫失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