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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离去。沈裕章捋着他的胡子,继续研究未完的棋局。去李管家那里取完东西,叶栾刚从偏院大门走出去,沈绥就到这里了。沈裕章看了他一眼,没有寻常亲人多年再见的情绪外露,也是直接道:“下棋。”沈绥端详棋局,白棋在指间却迟迟不下。沈裕章忽而笑得颤抖,甚至引来身体剧烈的抖动,沈绥刚伸出手去拍他的背,被沈裕章抬手制止。他咳嗽不止,歇停后深吸一口气道:“瞧瞧,”他的手指把棋盘点得咚咚响,“刚刚来了叶栾来了,还挺能学嘛。你跟她下过?”“叶栾天资聪颖,在平楚县的时候曾与我对弈,不过输了。这次来看,恐怕是她要赢了。”白子终于敲在一个交叉点上,只差这最后一步就宣告大胜,叶栾一定知道如此便可以她的胜利结束这场对弈,但她没有急忙进行下去。沈绥无妨,便替她下了。沈裕章靠在椅背上虚弱地喘气,目光平视前方,正在回想。那少年虽姿态谦卑但无小人谄媚低腰之态,说起话来侃侃而谈,倒有几分当年那个人的风采。他道:“当年的御史大夫走后,我就再没见过什么好人物了。那叶栾突然出现,无论样貌或是文章措辞,都与他有些相似啊……”“生死有命,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我不会像那些个当阿爷的,一天到晚急着催儿女婚事。你母亲过世得早,为父只希望你能把人这短暂的一生过得平安美满些……”沈裕章撑着椅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不等沈绥扶他,自己径直从案上取了本书来翻看。从长安到河州往来的书信,他可没少说结亲这种事,多少年过去了,沈绥却还是那个答案。作者有话要说:去西安时,第一个到达的景点便是大明宫遗址。依原型而建的丹凤门伫立在一片广阔平地上,风尘漫漫,旗帜飘扬。往来孩童嬉戏,市井声不断,使得来此思慕历史的客人有种并不违和的时光错觉。丹凤门是大明宫正南门,右侧有延正门,正北门为重玄门。含元殿与宣政殿就位于两座正门相连成的中轴线之上。第18章任书官从平楚县到长安,从干旱燥热到秋末寒降只需一个月时间,此时已是年末了。叶栾在县里找了份书官的差,天天与书籍打交道倒有不少清闲时候,可让她温习省试科目以备明年春闱。虽住处相邻,两人自那天以后却没有再见过。有时她会亲自登门拜访那位老丞相,同他下棋,请教学问,但太过巧合的是,每次叶栾来,沈绥都不在。衰弱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削断这位老人的硬骨,他和叶栾年幼记忆里德高望重的沈老丞相几乎无半点差别。这天傍晚,叶栾提着书回到院子。身后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回头开门,是多日不见的沈绥。两人都愣了片刻,叶栾像是惊异他在自己这平凡日子里的突然造访,竟是她先开了口,察觉沈绥的神色有些异样:“怎么了?”“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很久没看见你了”,他的眸光落在叶栾的衣襟上,“到隔壁吃饭吧,我来接你。”叶栾提高手中荆条捆着的书册道:“我放好书就来,麻烦你等一等。”她回了屋子放下书,又从木柜暗屉里抽出一包物事,细心收入袖中。偌大的屋檐撑起一个空堂,里面摆了张桌子。沈绥有意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哪知沈老重重哼了一声。叶栾看向他,沈老精明的双眼好像能洞察些什么,直直看得人发虚,然后他重重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桌面。没办法,沈绥和叶栾只得各坐沈裕章的两边。一场饭局却没有吃多少饭菜,叶栾刚夹了一筷绿油油的秋葵到碗里,沈裕章便问道:“你现在在长安,准备考试,还做些什么?”“在大雁塔旁边的书舍担任书官。”叶栾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也就是修复孤本,编纂古章,管着一些更本没人理睬的书罢了,听说还可以给别人看?”沈裕章的言辞中带着长辈普遍具有的严格,何况是他这样本身就是高官的。叶栾放下筷子,淡然自若,语速不徐不疾地解释道:“其实也并非无人理睬。晚辈所管理的书馆常有人到访,上至三岁小儿学骈句辞韵,下至迟暮老人忧古朝兴衰。借书,便是借给这些需要书籍的人。”他没有再问话,叶栾吃掉碗里的秋葵,刚戳了一筷尖萝卜,但听得沈老咳嗽一声,又道:“平楚县的事,朝廷已经去救济了,听说那里半月前终于下了雨,”他的语气忽然放缓,“像你这样的人很少了,那天还有句话没说,你的文章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人。”之后又有零零碎碎的长辈式问话,其间也不经意透露出一些他的“故人”的消息。饭罢还没填满肚子,叶栾正要告辞,沈裕章胡子一抖,一声令下,“下棋。”沈绥皱了皱眉头,将要开口替她拒绝,叶栾却好像猜得出他的意思,幸好天色不算晚,且回了长辈邀请不成礼数。叶栾及时按住他的手腕,自己应下了。今夜天气出奇地寒凉,没有对弈太久,沈裕章就连番咳嗽。他紧闭的手指间渗出些血。叶栾知他年老也好强,只得当没看见,将袖子里的东西交给他,道:“家母通药理且擅香,这香每日一勺烧在翁中,有清喉宁神之效,望丞相收下。”沈裕章哼哼两声,语气不屑。叶栾以为他不要就快放回袖里时,他怒道:“前面说给我,现在又收回去!”叶栾赶紧的,把装香料的袋子递给他,沈裕章一把接过,由侍女小心翼翼扶着,向偏院的方向走过去。叶栾还坐在棋盘边收拾棋子,想不到父子二人都喜欢下棋。刚收拾完毕,一阵阵香味扑入鼻子,干瘪瘪的身体受到引诱,要向那里奔去。一个木盒出现在桌子上,第一层是碗清粥,第二层的小菜里有秋葵,也有萝卜。她抬起头来,眉眼稍弯,开玩笑似的道:“以为不在平楚县,就没机会吃你送的吃食了。”没想到他问:“在平楚县,经常有饿肚子的时候?”叶栾怔了怔,然后很快恢复笑容,戳走一只大萝卜,囫囵道:“还行罢。总是有东西可吃的,但不知为什么,”她咬了一口,然后把这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