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我在遭受一种很残忍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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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我在遭受一种很残忍的酷刑
由于德军对占领区的控制越发加强,各种工业原料和物资供应源源不断,德国出现了新一轮的生产冗余、内需扩大和产品降价,所有人都能以更实惠的价格买到更优质的产品。 当然,这是建立在众多鲜血和生命的基础上。 有人发表社论:“看看如今的局面,我们早就该打破《凡尔赛条约》带给我们的枷锁!英法联军只是一群猪猡!德意志万岁!元首万岁!” 为了减少路上的时间,安娜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每天早早的就骑着她的自行车到学校,开启一天的学习生活。 在戈培尔的加强管控下,现在德国上上下下几乎再难找到什么有意思的精神食粮,所有宣传都在为了战争让步,那些可能瓦解士兵钢铁意志的“靡靡之音”“桃色报刊”更是被禁得很彻底。 安娜被烧了粮仓,着实郁闷得要死。 别了,丰满美艳的性感女郎。 别了,荷尔蒙乱飞的肌rou男模。 纳粹剥夺了她的精神食粮,还要给她投喂一些精神垃圾,比如说,会定期组织在校生去观看一些奇怪的电影。 这部《犹太人苏斯》,就是刚刚上映不久的片子,说实话,拍得很好,故事性很强,节奏暴打一众爆米花电影,但这掩盖不了它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纳粹宣传片的事实。 电影发生在“18世纪的犹太人隔离区”,犹太人苏斯当上总监后宣布取消隔离区,“又穷又吝啬的犹太人”得以涌进城内,不断压迫日耳曼人。苏斯仗势欺人,强jian美丽的日耳曼妇女,激起民愤,最终被正义的符腾堡人民审判后被处死。 纳粹宣传部长戈培尔是懂带节奏的。 在和平时期,这样一部电影充其量只能成为“揭露人性阴暗面”的作品,但在这样一个乱糟糟的时代,是很有可能引发极端事件的。 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尚且被鼓动情绪,个个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进电影里暴打那些可恶的犹太人,更不用说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普通市民。 甚至有一些人,走出电影院,看见戴着黄色肩章的犹太人,都会直接冲上去踹一脚,当然,遇见这种情况,游走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盖世太保都是不闻不问的,任由极端暴力事件发生。 影片播出后,柏林的日耳曼人义愤填膺,发动反犹太人集会。他们高喊口号,要求将所有犹太人“赶出柏林”,甚至 “统统赶出德国”。 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安娜和江婉徽完全不敢让房东太太出门,她们负责了所有外采事宜。 伊蕾妮十分感激两位房客的体贴,在对她们的照料上也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她动作迟缓,行动不便,于是就用更长的时间去处理她们的事情。 就算天气再冷,也要清理她们的衣物和鞋子,把扶梯和地板擦得油光可鉴,掐着点做饭,让她们回到家时,看见的是一个干净舒适的居所,以及美味可口的饭菜。她知道两位房客喜欢中国菜,还专门向安娜请教,下了一番功夫来学习。 在这个失去秩序的时代,社区管理者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这是安娜和江婉徽商量出来的结果。最后,这个重任就落在了安娜这个社牛头上。 管理者是一名日耳曼退伍老兵,名叫威尔·西蒙,年约六十岁,在这个社区素有声望,因为和伊蕾妮的丈夫同处一个战壕的缘故,对战友的遗孀还算照顾,这也是很多盖世太保没有上门打搅的原因。 安娜一有时间,就会拎着刚做好的美食到他家中拜访。 这天,她做了一些蛋黄酥,趁着热乎,给威尔送过去。 她刚想敲门,门就被人从里边打开,两个身着黑色制服的盖世太保看了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笑嘻嘻地说道:“哦,威尔,你这个老家伙,从哪里找到这么漂亮的东方小女孩。”边说着,边发出猥琐的笑声。 威尔从里边走出来,他是个胖老头,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他连忙把两个盖世太保请了出去,把安娜请进来,隔绝两人打量的视线。 “她是医学院的留学生,成绩十分优异,某些疑难杂症只有她能解决,如果你们不想在生病的时候死掉,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 两人感到有些无趣,互相推搡了两下,把帽子戴在头上就离开了。 屋内的热气很足,安娜把围巾摘下来,“哦,威尔,我怎么不知道有些疑难杂症只有我能解决?” 威尔也不回答,从她手中接过点心盒,拿起一块热乎乎的蛋黄酥咬了一口,连连点头,“美味极了,美味极了,比外边卖的所有点心都好吃。下次你过来,就带着这款点心。” 这就想着下次啦? 安娜心里暗笑。 好吃那是当然的,这是她根据他的口味做出来的“专门定制款”。西方人的口味都齁甜齁甜,这种“不算很甜又很好吃”的点心,尤其还用上了自制的咸鸭蛋蛋黄作为馅料,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 威尔吃饱喝足,给她轰了出去。 “我要睡觉了,那些盖世太保不会打扰你们,你回去吧。” 这老头脾气古怪,但答应的事情都会办到,安娜也不介意,拎着盒子悠哉悠哉回家。 学校这边的学习生活依然在继续着。 战争带来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这个学期,来到柏林的中国留学生变少了很多,能申请去英美的基本都去了。 也难怪曹鑫予苦笑着说:“来来去去都是咱这些老面孔,唉,东西方的交流又要被迫中断了。” 不说国人不过来,这里的留学生也很难回去。 逢年过节想要回一趟家简直难如登天,这也是众多留学生忍受王老板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老头虽然抠门,爱财,但服务是真的周到,把情绪价值和仪式感拉得满满的,春节就做天价年夜饭,元宵节就做天价汤圆,清明节就做天价青团,端午节就做天价粽子,中秋节就做天价月饼…… 这钱就没有他挣不到的,虽然贵,也聊胜于无,总能让出门在外的游子缓解思乡之情。 这个圣诞,很冷清。 这一年里,费多尔没有回来,圣诞节也不在。但他偶尔会和安娜通信。他其实不想和安娜透露太多与军务相关的消息,但总是忍不住流露自己的近况,从信件里,安娜总是很容易猜到他又去了哪里。 她知道,这个圣诞节他在东线游荡,或将前往苏联。 苏联、苏联……她把这个词放在嘴里咀嚼,只觉得满嘴的冰冷和肃杀。 她开始不喜欢费多尔的来信,尽管她也很想这个人。似乎每一次信件来临的节点,都意味着将发生些什么,她不喜欢那些事情,更不喜欢把他与那些事情联系在一起。 西线开打以后,德国已经和英法彻底撕破脸皮,海洋通道全线封锁,弗雷德里希回来的希望更是渺茫。 这个圣诞节的通话,他的声音很轻,流露出一股绝望。 “安娜,我不想在这里了,我真想跳下大西洋游回去,我不想参加该死的战争,我只是想见一见你。” 安娜心里也很难过,但她还是打起精神安慰他:“弗雷德里希,不要难过,我有时间就来别墅找你通话。” “不一样,不一样,安娜,我已经两年没有见到你了,所有寄出去的信封都如同石沉大海,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我完全不知情。” 安娜握着话筒,沉默了一下,不再叫他振作,“弗雷德里希,如果难过就哭一哭吧。” 很久以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潮湿的意味。 “没有我参与的这两年,你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喜怒哀乐全然与我无关。我就像是掉进了时空的间隙里,被困在同一个地方,你在过着你的生活,时间在你身上慢慢流动,让你成长,让你改变,而我对此毫无知觉,还在守着以往的记忆。这非常可怕,梦里的你还是两年前的模样,当我醒来,我知道你不再是这样了,我无法想象出你现在的样子。安娜,我觉得我在接受一种很残忍的酷刑。” “弗雷德里希,不要难过。”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十分轻柔,“我的心始终属于你,未曾改变。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用中文念出了最后一段话。 其实这句话的份量很重,非常容易变得很中二,安娜还真不敢随便对一个中国人说,但因为文化隔阂,安娜决定对他说,以表明自己的心意,同时安抚他的心。 他和她提起过这个作品,他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不再陷入一种盲目的悲观。 安娜开始和他谈论学习中文的事情。 他已经可以很流畅用中文和她对话了。 “弗雷德里希,你知道这首诗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他还是不太能理解古诗词,感觉每个字的发音都能听懂,但又不明白它们组合起来有什么含义,字和音也对不上。 安娜笑了一下,用德语解释:“我在大西洋的这一边,你在大西洋的那一边,我们思念着对方,不能时时相见,但海水是流动的,我们都在海洋的滋养下成长。” “弗雷德里希,地球是圆的,总有一天我们会相见。在此之前,请过好各自的生活,好好学习,好好交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们将以最好的状态再次见面。” 通话结束,安娜把话筒放在座机上。 她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反而有些出神盯着前方看。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战争还很漫长,未来只会越发残酷,他们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他们的爱情将走向何方,一切都是未知数。